第一課（摘要）1996.7.23
前言：
「青山本不老，為雪白頭；江水本無波，因風皺面。」佛法或禪，要怎麼說呢？又有什麼好說的呢？大概是這樣吧：我看一切都很好，所以我認為「天下原本無事」，不料，你們一心一意想修行、想學禪，而且拉著我不放，所以我就「下海」當風塵子吧！不過，有一天如果你們完全體會「青山本不老，為雪白頭；江水本無波，因風皺面」這句古禪師的話，那麼到時候就知道，我是被逼的、我是很無奈的。
底下，我正式在象山社區為大家講第一堂課。
一、有疑則問，有過則改
最近，我時常跟你們說，不管你們具不具弟子資格，我做老師的，不能有失為師之道、為師之德。用俗話來講，就是「你們可以不仁，我不能不義」；你們可以顛顛倒倒、反反覆覆，可是我自期自勉，連一句話說錯，一個行為做錯都不行！我為什麼作此說明？因為我擔心你們如果不了解我的立場，則你我的教與學都將白忙一場了。
象山社區初建，從今天（1996年7月23日）起，我們師生的因緣將進入另一個里程。本來你們如果對我沒有信心，我絲毫不在意，因為你我只是同修、朋友而已。朋友或同修之間，只有責善之義，卻沒有扞捶之責。也就是說，如果當你無知顛倒的時候，做為朋友、同修的我是可以提醒你；可是，如果你沒做錯什麼違背法律人倫的事，而只是沒有力求聖賢之學，沒有追求涅槃解脫之發心而已，這種情形，做為朋友的我是不能對你有所責備的——但今後就不一樣了，因為我們的師生因緣，不再只是名份而已，而是有明確的信託關係。所以，我不僅在消極面會規勸止惡，積極面還會激發你們出離之志。
爾後如果你們還是要我一再說明、解釋、拜託你們相信我，則我們師生的因緣將自動斷絕。在此重申：我必不輕易指定你們要怎麼修，以及做什麼功課，但如果我已經明確地吩咐過了，而你卻明顯或蓄意地違逆，那麼我就不再跟你法談了！
你們大家都是要來修行的，每個人的道基情況都不太一樣，我當然不會對你們施以齊頭式的指導與要求，可是，如果我已經鄭重地告訴你們要怎麼做，怎麼修，而你卻有疑不問或者知道卻不做，如果是這樣，那麼搬來象山社區是沒有意義的。以上，我話講得直，也很嚴肅，但希望你們不要誤以為有人會被我拋棄，其實正確說，應是有人會拋棄我。
跟我相處久的人應會了解我的心腸很軟，說重話的目的只有一個：希望大家在道業上都能有效地進步，避免浪費光陰。
另外，我還要重覆一點：雖然以後我對你們的要求標準會高一點，不過你們倒也不必擔心今後會動輒得咎，假如你這樣想的話，我會為你擔心，因為你不了解我，也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人應該自發自律，何必迎合任何人呢？再者，只要自認已經盡力了，我怎會不曉得呢？你都知道自己不是故意的，我又怎會不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呢？就算你犯錯，也是無所謂的，只要懺悔就好了。我想，古今所有修行人應該都是這樣的吧！包括我自己也曾經犯錯數百千次，佛不也是原諒我嗎？天下哪有不原諒別人的修行人呢？所以，承認自己有過失的人，我們都應該原諒他——只是有錯要承認，有過要改正！
二、默擯也是一種教育
《阿含經》裏有個例子，在一次聚會中，佛陀作這樣的交代：在一段時間內，大家都不要跟某位比丘講話，不要糾正他的錯誤，也不要理他，這就是「默擯」，是一種很大的懲罰。同樣的，在我心中也有一把尺，古人所謂「我心如秤」，你們如果也犯了嚴重的錯誤，有時我也會要求全體教團暫時默擯你。但，這樣的目的，是不是要放棄這個人？其實不是！而是做老師的人根據判斷，認為你的業習深重，如果不施以默擯的懲罰，將會在既有的習氣中造業作惡，且擾亂大眾清修。
不僅「默擯」是一種教育，在禪門不跟一個人點破，也是一種教育。公案裏有一則故事：有位弟子犯了錯，卻瞧見師父的笑容頗為詭譎，致而心裏納悶。於是他就問師父是什麼原因，但他的師父卻不跟他說破。那位弟子就說：「你快說，你再不說，我就打你！」師父回答道：「打讓你打，不說還是不說。」
再舉個例子：臨濟問道於黃蘗禪師，問三次卻被打三次，你看臨濟被他的師父打第一回、第二回、第三回，黃蘗禪師明知臨濟已經起煩惱了，但為什麼不告訴他呢？那是因為時機還沒到。修行人絕對不會覆藏，修行人也絕對有悲心，但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時候不該說？要觀察因緣。
三、男兒當自強
昨天我跟胡靖說，你常常跟修行人在一起，也常常獲得修行人的體諒——但，一直被體諒，是會變成沒有骨頭的人！你知道嗎？
我說，假如你們碰到的是社會上的某某先生，我猜他會說：「生存、幸福、快樂……都是你們自己的事，你們怎麼把這些事情賴給別人呢？真不要臉！既然無法面對自己的困難，那乾脆去死算了！」這樣講的本意並不是真的要你去死，而是要你發憤圖強，不要躺著給人家拖！男子漢大丈夫應為自己的事負責！
我覺得面對亂世，人人都應有自我擔當的勇氣，因為你要生存嘛！修行也是一樣，解脫是你自己要的，安身立命、明心見性、涅槃解脫也都是你自己想追求的，既如此，你就應為此事盡責！
人人都應自救、自強，不能什麼事都黏給人家，世俗的事如此，修行的事同樣如此。做老師的只是指引你大方向，路卻要你自己去走。老師如嚮導，但邁向「妙高峰」上的每一步，卻要你自己去爬。如果體力不濟或意志不堅的話，我勸你不如及早回頭吧！不必勉強自己。
四、論法如入無人之境
你們之中有沒有人有這種毛病——羞於呈心所見，羞於在大眾之前自我剖析？如果有的話，最好及早改正，因為這會障礙智慧的。學禪的人務必超越這個障礙，這在菩提道上是很基本的條件。
修行人要坦蕩磊落，在真理之前，任何人都不應有自尊的顧慮。只有面對大眾如入無人之境，講話宛若默默與天言、喃喃自語的人，才夠格學禪。
你們平日要養成這樣的個性，無論是同修間的相處，或是辯論法義的時候，都不應有任何客套。另外，凡需要別人體諒，讓人不敢「惹火」他的人，也必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初學！
五、真言不美
禪荷每次談自己的心情，老是要先花時間整理很久，這是壞習慣。「真言不美，美言不真」，邊講邊整理，甚至不必整理，就直接講出來豈不痛快！藝術的本質除具原創性外，另有即興、隨興的特性──它可能較無軌則、較雜亂無章，卻是真實的感受。同樣的，禪也是原創性、內發性的，不必在一旁仔細想好了才講。我告訴你們，等周延想好之後，那些話已經不能聽了。
六、向內開發潛能
傳統佛教的出家人，每月領五百元的單金，現代禪的出家人教團每月給五千元。以目前台灣消費水平來說，五千元其實是很少的，但只要「樂道」也就夠用了。以前我曾提過：有位受中廣電台訪問的視障朋友，他說他此生最大的願望是過馬路的時候有人牽他。大家想看看，你們所擁有的幸福是不是超過他百千倍了，還奢求什麼呢？
一般人都太軟弱了，原因之一是，他的快樂和安定感的來源，始終依賴外在物質，因而久之喪失了內在的生命韌度。我要說，一個人如果太依賴外境，就不會開發內在的潛能；如果一直依賴外在的物質，那麼內在將變得宛若一灘死水。反之，一個人深解外在的物質變化不定，甚至不覺得那些東西有什麼了不起，他自己就能開發一種即使一簞食一瓢飲，一無所有、斷肢斷臂，甚至眼睛瞎了，也有辦法繼續快樂的方法。
由於你們沒有向內開發潛能，所以離修行人的氣質還很遠，美其名曰「修行人」，但，實際上只是有錢、有閒的公子哥兒們。因此你們要警覺，靠外在物質來保障自身的快樂和安心，是中看不中用的！人只要有健康的身體，知足的心和堅強的意志，那麼雖「貧」而「足」；反之，即使你擁有五百萬的積蓄，你也不會覺得五百萬元很多，這就好像搭飛機，正在天上飛的時候，你不會覺得飛機飛得快。
七、一種平懷
有錢不是罪惡，也不是壞事，但應知足，而且進一步有若無，實若虛。你們應及早覺醒，只有從內在開發出來的安心才是真的，才不會隨世浮沈，因外境改變而改變。
有錢是什麼意思？其實有錢沒錢只是和別人比較的結果，人不管你有錢沒錢，其實都是孑然一身的。當大家坐下來下棋，或一起爬山、走黑夜森林的時候，有錢沒錢是沒有差別的。尤其生病的時候，臨終的時候，身處險境或碰到暴徒的時候，有錢沒錢更沒有什麼差別。
修行是修什麼？修行就是要修一種不依賴任何外在條件，面對一切惡逆的環境，乃至面對非人、厲鬼，都能無所畏怖，仍然維持一種平懷的心。
八、住非家想
學禪，首先要學習「住非家想」。什麼叫做住非家想？那是說雖然是在家身，卻宛若一無所有的人，好像是出家了，眼前身邊所有的都不是我的，我只是寺院的管理人或寺院的執事，負責照顧好土地、財務和一干有緣人而已。簡言之，無論你世俗事業擁有多少資產，但心境上始終一無所有，好像「一缽千家飯，孤僧萬里遊」——這樣的心境可叫做「住非家想」。
九、童心未泯的人
你們不要以為我是刻板的人，其實我應是童心未泯的人吧？有時甚至喜歡作弄他人，這是我的本性。
一則寓言故事：有隻毒蠍要過河，剛好有隻烏龜也要過河，牠跟烏龜說你揹我過河好嗎？烏龜說不行，因為你很毒，萬一我揹你過河的時候你把我螫下去，我就死翹翹了。毒蠍說，我不會這樣做的，如果我螫你，我豈不是跟你一起淹死了嗎？烏龜想想也有道理，所以就揹那個蠍子過河，就快到岸了，毒蠍果真把烏龜螫下去了，結果兩個都難逃一死。烏龜快死的時候，問毒蠍為什麼這麼做？毒蠍答道：沒辦法，我忍不住，我天性如此。
我童心未泯的天性也是如此。我喜歡逗大家笑，也喜歡調侃自己。
十、不要傷害自己第二次
人不管遇到什麼事，心情都要好，這才是有智慧的人。
比如說，我們被偷了一輛車，已經夠倒楣了，這時如果又傷心，那就等於賠了兩次錢。同樣的，如果我們借人家錢，人家不還，我們在那裏傷心，這也是賠兩次——而倘因此大打出手，那就賠三次了！
一般這種情形，我通常會教人：一、以後再不要借錢給別人，要嘛就在能力範圍內義務性幫助他。二、帶家人好好去吃喝一頓，慶祝被倒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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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學與修證並重，方能為中國佛教注
入活水源頭，延續漢傳佛教之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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