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涼風冬有雪(動靜一如)


第一篇 坦然無畏

  生活的本身就是「一本經」——大地風雲經。


  會的人,看電視、看小孩哭,甚至於談情說愛,都宛如讀佛經啊!他能夠從裡面體驗到人生、人性、世間的道理。


  人各有長處:有的定力強、有的智慧深、有的悲心廣,但都還要永無止境的學習。


  邁向真、善、美、樂、愛、智的人沒有籬笆,故常行普敬。


  一個人自然的時候最美,虛偽的時候最醜。


  一個人要聰明容易,但拙氣難。


  如果說愛因斯坦對人類物理科學有巨大的貢獻,那麼介紹愛因斯坦到專利局上班的那一位朋友,對人類是否也有間接巨大的貢獻?
  許多事物雖然不是直接明顯的在宣揚佛法,但是即使經過百千次的間接過程,最後仍然落實到利益人類。佛教的修行者,又何必一定曰「佛法」呢?


  現在就對人家好,不要等以後。


  是一切都好,亦一切都壞。能認識,一切都好;不能認識,一切都壞。


  世間並不是好人和壞人才會分開,好人和好人也會分開——只要他們心中有「真理」的話。


  愛人沒有罪。但愛是給予、奉獻、幫助、鼓勵,而不是需要、佔有。


  當我們不能改變環境時,要改變自己來適應環境。


  悲心本自具足。沒有的東西,要製造比較難;原本具足,要去掉干擾,回復本來,是較容易的。所以悲心亦如山高水低、火熱冰涼一樣的平常。


  大悲心不是堅持不懈的心,把持不捨的愛,不是死不罷休,沒有不行的。而只是沒有私心、沒有目的、沒有錯覺、沒有成見,不企圖操控地無條件給予愛和關懷而已。


  情義雖不是真理,也有缺點,但卻是通往聖賢之道的基石。


  自古聖賢皆寂寞,因為真理總是少數人發現的。


  「坦白」不可令人難堪、難為情;「知足」不可消極偷懶;「持戒」不可頑固傲慢。


  以幽默來解決問題,鼓勵他、安慰他、同情他。


  知識帶給人很多方便,但也蒙蔽了人類的天真,人受知識的暗示(經驗的累積就是一種暗示)而不自知,不能回到單純的世界。


  人類製造文化,但被文化奴役。


  民主,有時候是多數人的暴力。


  今天不做的事,明日不會自動完成。


  今天沒有比昨天更進步,今天就算白活了。


  真正的道德乃是從和諧、平衡、統一的心靈所發出的,一個修行人更重要的是致力培養和諧、平衡、統一的心靈。


  人們為了諸種「想像」——不存在的境界,在那裡自滿、喜悅、炫耀;在那裡痛苦、困惱、愁慮、自卑,並非出於自願,實乃無明和業力在背後推波助瀾。


  凡有所見,通通是無明,通通是於如如之境畫上種種符號,畫了以後自己來喜歡、自己來逃避。


  念頭的生起是因為有貪瞋,一旦對貪瞋之境徹底厭、離、背、捨,才會心空如洗。


  「心安茅屋穩,體健菜根香。」最幸福的人或許應屬於心安體健的人吧!


  一般人如果沒有穩定的生活,則不太可能會有好的心情,因為人無恆產則無恆心。


  世間無常,欲求一個安定的生活,然後方才安心的人,恐怕永遠陷於不安之中。人唯有在世間無常的當中,隨遇而安,到處能安,才是真正的安心。


  信心就是定力,信心產生心力,所以固執的人定力很強。心力、願力、信力、固執,就是定力。


  會覺得「累」,是因為先有「一定要」的預設。其實大不了不幹,又不會怎樣。


  人類往往不自覺間,過度估計自己的影響力——這其實也是一種我執的表現。


  「戒」的實質意義是不傷害自己、不傷害別人;自己生起真善美,亦使人生起真善美。


  學醫難,學佛易。因學醫是從無到有,而學佛最後只是發現原本現成、悟無所得。


  宇宙現在才開始,我們也現在才認識。


  每一個過程都是獨一無二的,它都是宇宙僅有的一次而已。


  生存的本身如果是荒謬的、無意義的,那麼何妨就欣賞這當下的一切!


  沒有人有權利要求別人要怎麼做——人有解脫的選擇,也有痛苦的自由。


  在宗教生活上,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作為負責。因此,沒有人有權利要求他人接受自己的善意,也沒有人有權利要求他人接受自己的指導。


  「一切都是現在才開始」的心境,會使人解脫,使人永遠年輕、充滿活力。


  解脫是一連串個性的改變。


  對一個嚴謹的經驗主義者而言,世上只有兩個人能夠駁倒他,一個已經死了,一個還沒出世。



第二篇 所謂修行

  一個真正的修行人,無非是不斷地修改、修正自己的過失而已。


  一個修行人,下手處可以從夫妻關係做起,而他的睿智可以發展到了解天地之間的宇宙真理。


  若真修行人,不見世間過,觀德莫觀失,重要的是改進自己的過失。


  修行是自己的事,切莫觀察他人的過失,六祖曰:「他非我不非」,「但了卻是非心」;一個真正的修行人,無非是不斷地修改、修正自己的過失而已。


  修行是自己的事,切莫過度依賴善知識,善知識的話一旦傳遞到您的耳朵,也就變成知識了,除非自己化「知識」為「經驗」,不然永無了期、永無休時。


  修行是自己的事,切莫因為自己學佛,妨礙正常應負的責任和義務。


  自己的身體就是精舍,要好好的修正身、口、意,等到自己穩定,有福報、智慧之後,行有餘力,再作回饋——「我自度已,當度眾生。」


  修行不是斷煩惱的問題,而是覺悟的問題,明白、不明白的問題。明白的人,當下無事,有事只是隨緣顯現;不明白的人,手忙腳亂,怨東怨西。


  佛教的修行從頭到尾都是覺不覺的問題,就內明之學而言,一切都可做也一切都不可做;覺則一切都可做,不覺(迷)則一切都不可做。
  「一切」是什麼呢?一切是指戒定慧、貪瞋癡。


  一個真正的修行人,應該完全摒除一切雜念和不安的情緒,於是,連猛虎也沒有機會張牙舞爪。


  修行一事貴在發心純正、善根敦厚,既已具備道基和悲心,必有因緣闊步走在解脫道上, 勿須心急。


  修行——先化解觀念的罣礙,然後透過禪定,化解心態的罣礙,如是而已。


  行蘊產生意志、願力(行蘊無常),修行是心領神會的事,說「我要……」都是用行蘊在修行,沒辦法解決問題。


  一個修行人必然是見行一致的,因為他不斷去實踐已知的真理;一個修行人也必然見行一致,因他所說法都是自己的體驗、從宗出教。


  修行不怕失敗,就怕不重新來過。


  修行沒有標準的形式,但有標準的心情——不放逸。


  修行人隨時都是拔劍一決生死的莊嚴。


  劍術對武士,就如心靈藝術對修行一般,是他生命的意義。


  修行人不是不怕死,而是面臨死亡之境時坦蕩無懼。


  所謂修行之「進境」,逕直言之,只是不斷地發現、改進一己之缺點而已。唯有認識自己的人,才會更了解別人;亦唯有含辛茹苦克服自身惡習的人,才會倍加地去疼惜及體諒身旁周遭的人。


  一個修行者沒有迎拒,只是隨便、隨緣。


  當一個人精進一段時間之後,他需要放肆、放鬆一些,這時的放肆、放鬆是為了讓他持續的精進,因此也算是精進用功的方法。


  修行與人生不要搞混。平常有平常事,只是在平常事中來修行。


  人離開人品、德行,哪裡有道可修?


  修行人儘量言不虛發,不失言也不失人——不要增加別人另一次的挫折感。


  該放棄而不放棄是執著;
  該提起而不提起是逃避。
  真正的修行人是不執著也不逃避。


  修行在平常,破疑在一堂。


  只要從別人的一席話受益,就是他的學生——修行人應該有這樣的心情。


  如果不能淡泊、刻苦修行,所謂出家,只是從台北「搬」到鄉下另一個「家」而已,何曾出家。


  有沒有吃飯看臉色;有沒有修行看表情(因為快樂與憂愁都是寫在臉上的)。


  一眼就被人看出有修行、有智慧,那功夫還差,還要用功。


  修行本來很簡單,是我們太複雜了;佛本來很平常,是我們太偉大了。


  會修行的人,沒有修行,他只是繼續往成功的路上走,心沒有起滅而腳步也沒有停留。


  修行只是在擴大明覺。


  道是法爾如是,若是用修的,一定會壞。
  真正法爾如是,是起隨它起、滅任它滅,一切隨它!故「智者無事,愚者作為。」


  一個大修行人並沒有不變的原則,他只是在變化不居的因緣體系下,不斷地掌握新的適當點。


  太陽底下哪裡有新鮮事?!我只有休息,沒有修行;休息、平常就是無功用,已經在裡面了。


  最沒有修行是最高的修行;
  最沒有見解是最高的見解;
  最沒有事情是最高的慈悲。


  修行人全部的生命就是修行。



第三篇 只管打坐

  我們不需要製造一個安靜的心靈,只要把干擾的東西撇開,心自然清淨。


  我修定之所以能夠得力,乃是從發願斬斷與過去和未來的臍帶,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之一瞬才開始的。


  任何時地都傾宇宙之力處理眼前的事,能處理現在的事,才可能處理明天的事,明年的事……


  一個能夠欣賞眼前片刻之美的人,必然是活在過程的人。


  照顧這一念就好——這一秒會影響下一秒,再影響第二秒、第三秒……,所以照顧當下、活在眼前,了無罣礙,寬坦坦、赤裸裸……


  「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一瞬」,從因地來看,是在初學時,扭轉前瞻後顧的劣根性;而從果地來看,則是體現全宇宙的莊嚴。


  對於處在高度文明社會的現代人而言,我覺得「傾全力活在眼前之一瞬」之個性的養成,是很重要的。向前可以得「現法樂住定」及「親見涅槃斷疑惑」,向後可以「生龍活虎過一生,坦蕩迎對人生」。


  一旦上座之後,就必須坐斷一切空間、時間、正邪、佛魔、迷悟……等觀念,通身上下唯剩丹田在動(或一片清明)。


  只能打坐五分鐘,就不要勉強打坐六分鐘;只能打坐三十分鐘,就不要勉強打坐三十一分鐘。打坐要以舒適為度,切莫勉強。


  何謂只管打坐?
  「只管」是一種「霸氣」十足的態度—— 一切不管、不理、不在乎、無所謂、任它、隨它、讓它的態度;「打坐」直言之,就是「活在眼前一瞬」。


  所謂「打坐」無關身體姿勢,那是特指「一心」、「無雜念」的神志。


  修定重要的是——要有獻身似的勇氣,就如佛陀坐上菩提樹,縱使利刃割膚,亦絕不動一念之誓願。


  禪定的鍛鍊並不難,其內容說穿了,無非是——「念念分明」四字而已。


  禪定要訓練的是「收發自如」,而不是環境的取捨。


  禪定的鍛鍊是生活化的,而修行的得力則表現在有人的地方。


  定力深,對苦的抗拒力會較強——越苦越堅靠禪定(定力強則扭轉力亦強)。


  從禪定所引發的堅韌意志力和安詳寧靜的心境,不但可以促使吾人去洞察世間「苦」的真相,並且對於無可避免的生理性的苦和社會帶給我們的苦,都可以有效地克服及減輕。


  佛法本無多,真正可以超越苦厄,到達無憂無怖之境的方法,直言之,唯三兩句話而已;這在我而言,便是「打坐」了。修禪之人,倘能打坐——只管「打坐」的話,我說他就是「自由人」,他就是世界上最快樂、最勇敢的人。


  當一個人徹底沒有座標——是非真假已忘卻,仍要永無止境地鍛鍊意志力。人生在世苦難免,只要一懈怠,痛苦就源源而來。


  如果世間只能選擇一項娛樂的話,我必然選「盤腿打坐」,其次才是讀書。打坐是為了自娛,讀書是為了濟苦。沒有打坐的生活,簡直如同荒漠的世界,一點點樂趣都沒有。


  人們每做一件事情,都有「理由」,都有「目的」,殊不知凡有理由,凡有目的即不免不安,即不免無明;那毫無理由、毫無目的,充滿無限「霸氣」的只-管-打-坐,有誰是知音呢?



第四篇 般若直觀

  我有智慧嗎?其實沒有;除了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之外,其他一切都不懂。


   越來越覺得自己懂的太少了,我自己是多麼卑微啊!也因此,如今看待各種事物,都覺得它們——都那麼深奧難測,而我只懂得苦滅之境,其他的都不懂。


  人因為無知,所以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其實人很卑微、無知。


  我們人所不知道的事情,永遠千百億萬倍於我們已經知道的。


  我自知自覺自己的言談,愈來愈發自心底的深處,幾乎每一句話,都是環環相連、全體展現,用頭腦無病呻吟式的講話,是已經離我很遠很遠、很久很久的往事了。


  一切湛深的智慧,都是冷靜、精密思考以及反覆觀察、實驗、求證的結果。


  萬物是聖人的老師,萬物也是我們的老師。


  人都讚歎死人,不敢讚歎活人——唯恐光采落於人後。要讚歎世間、人類,因為我們是那麼卑微、無知;但在這種無休止的學習中,我們坦蕩自在、自肯自得,在此間安身立命。


  「般若」就是於智慧不生智慧想,凡是不生起種種見,那個就是啦!


  一切的智慧是在面對孤獨、寂寞的自己時才開始的。


  今天是一個科學的時代,無論你承認、不承認,主導社會方向的還是——理性及知識。


  做為一個佛教徒,大可不必去接受他尚未能以身心印證的任何真理。易言之,對於隱晦不明的事理,吾人最好不要急忙地下結論,也不須強迫自己「深信」不疑。


  在沒有明顯的證據之前,不輕易下判斷,寧可令自己不安存疑,亦不願聽信沒有驗證過的「玄說」、「傳說」或是「佛菩薩、上師、上帝說」。


  人的理性可以從造詞遣句的精準度看出來,人因沒有充分的自覺,故詞彙不嚴謹。


  人們對物的研究很理性,但對自己的心就往往不理性。


  有理性、定力與時間去思考,人會有高超的智慧。


  人理性,可能無法解決三個問題,但不理性,卻無法解決三百個問題。寧願理性,不求神佛。


  不要放棄感情、割捨情慾,只要提高理性;因為感情是中性的,要以理性來引導。


  無知不一定是罪惡,但使人走向痛苦;有智慧才能引人走向幸福安心。


  禪是般若直觀,是透視「存在」,即精神、物質現象——本質的智慧。


  走到哪裡,哪裡就是宇宙。
  不是無事,就是不忍心,只是這兩種心情,沒有夾在中間的。


  命運註定是涅槃
  苦樂何曾有苦樂
  任爾故意起一念
  不動世間半分毫


義學與修證並重,方能為中國佛教注
入活水源頭,延續漢傳佛教之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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