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印證誰

　　常聽人問及「你是誰印證的」？其實禪者之間的印證，其原意應是「作證」而非「鑑定」。作證之意有如「我沒有殺人，但是人們不信，請您為我作證」──此人對於自己沒有殺人乃是自知自作證的。而鑑定則是自己無法辨識真偽，請他人代為鑑定。倘若說修行人一定要他人印證才算數的話！那試問：為人家印證的人，又是誰替他印證的呢？

　　我認為三藏還在人間的時候，任何有道心的人，只要他願意鍥而不捨地依教奉行，都有自覺的可能性。至於，「印證」被解釋為「鑑定」之誤會，或許跟近代禪門衰落有關。

　　對自己而言，向來不在乎跟誰一樣或不一樣。修行純是自省、自修、自悟、自覺的事，何關乎他人呢？過去重重的憂悲苦惱、疑悔憂怖如今一一消散瓦解，這是心知肚明的事，管它是不是可稱為「見性」，管它是不是可稱為「涅槃」。有時為了傳遞此種經驗，給予他人參考，姑且尊重世俗諦──經論的說法，暫且引經據典幫助學者理解，但實在說來，即使不稱它為「涅槃」，改稱之為「雞蛋」，也是無妨由厭離五蘊從而到達安心自在的內容。

　　不僅如此，如果近一步說明我們也可以說：誰稀罕跟佛一模一樣呢？丈夫自有沖天志，何必一定向如來行處行呢？如果悉達多要我的心境與他的本懷相交換，我才不要哩！因為我相信自己有雙腳──自己沒有疑悔憂怖，乃是可以現量經驗的，但「悉達多是解脫者」我們充其量也只是比量的信解而已。普天之下，誰能有效證明悉達多確實是解脫者？同時又能有效證明自己的體驗跟悉達多是一模一樣的呢？

　　我寧願繼續橫挑起扁擔，不管他人如何說，依舊自省、自修地走向千山萬峰去。

一九八九年九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