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佛四部曲

張嘉尹


  接觸到佛法已經好幾年了。但是真正與佛法正面接觸,是這幾個月的事──說真的,還是學習「現代禪」才開始的。

  一開始,佛法是我與女朋友溝通的媒介,因為她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但是開始對佛法產生興趣卻是從一種美的感受開始,那時對佛法有一種期待的憧憬,好喜歡「那樣」的意境。

  後來,佛法成為我死後到達一個遙不可及世界的途徑,那個時候,生活唯一真正的目標,就是死後能到一個安穩的樂土去。

  到了去年,佛法又變成了救治親人絕症的一線希望,拜懺,誦唸經文、持咒成了每天最有意義的事。最後,親人還是走了,我卻成為一個「標準」的佛教徒,除了每天唸經持咒外,還有吃長素的心理準備。

  老實說,當時佛法對我而言,除了唸經、持咒、吃素以外,就只剩下一些莫測高深的道理。當然純就佛學思想而言,那些道理不完全是莫測高深,但是如果佛法只是一些思惟的話,與唸經、持咒、吃素又有什麼關係?而且當我自認思惟上似乎能理解緣起性空的道理時,我並沒有見到本地風光。

  另外,在深信因果的情形下,我的生活似乎是拘束越來越多了,有動輒得咎的感覺,而對別人來講,我似乎變得越來越古板,越來越固執了。

  可是我記得,佛法是要教人斷煩惱的法門,那為何我的煩惱似乎越來越多呢?很多道理我深深的信服,可是學佛以後,為何我會有寸步難行的感覺?難道佛法與生活竟有那麼遠的距離嗎?我在每天誓願度眾生之餘,竟發覺眾生離我好遠好遠。

  學習現代禪半年來,我從一個很嚴肅的佛教徒變成一個很輕鬆的佛教徒。

  佛法不再是生活中的負擔,而是在於起心動念、舉手投足之間。

  眾生不再是遙不可及,就在我身邊,是我的父母、兄弟、姊妹、同學、朋友。

  在察覺到貪、瞋、癡、慢、疑的時候,也不再有過去那種罪惡感。

  覺得自己很平凡,心中也不再像以往有那麼多真理、那麼多此是彼非、那麼多使命感。

  最後,我不敢說「現代禪善巧七階」已做了多少,但是上述的轉變,卻是親身經歷的事實。每思及此,對李學長就多了一份感念,同時也期望著藉著「現代禪」的推廣,有越來越多人,能夠學佛學得更輕鬆、更自在。

(張嘉尹,一九六五年生,台大法律研究所碩士,律師特考通過,目前公費留學德國攻讀博士學位。)


秋松二帖

陳秋松


不落第二念

  朋友要辦出版社,取名「創見堂」。大夥兒哄想商請李老師題這三個標準字當招牌,當然這裡頭有點詭計在──一夥人貪老師「墨寶」,也貪老師的「加持力」。至於老師的書法如何?全不在考慮內了。

  過一陣子,朋友來電話:「老師寫好『創見堂』三個字了,老師還說他這輩子首次拿毛筆哩!……」我聽了樂得哈哈大笑!──這又是一次「活在眼前」的身教啊!不僅展現了自在,也展現了慈悲!

  禪者大概像一口鐘吧!扣之即響、求之即得,「字寫得好不好?」……等等念頭都是第二念,禪者不落第二念。你需要我寫字,我就寫,哪怕世人標準下我的字多麼不堪入目,眼前這一刻(的實力)就是全部,你要,我就將「這一刻的全部」給你;回應的當下即圓滿,而非等待時機、實力都到了某種自認的完美標準時才決定付出。

  當人們寄望更美好的下一刻時,便落入意識的玄想了,無明的巨輪因此開始轉動,過去、現在、未來跟著巍巍聳立了起來,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如同措手不及的骨牌,一路連鎖倒去,直到最後一塊「哆!」的一聲跌入死亡之池為止。

  我喜歡讀經卻不善於讀,因此經典禪籍中一直存在著無數我視而不見、草草放過的章句,如果沒有老師運用身口意將他體驗到的意義具體演練出來,實在不易喚醒我眼裡幽暗、矇眛的那一部分。以前總惋惜祖師大德留下的開示語錄太少,今日才慨歎:原來有時必須透過實踐與觀照,才能讓死文字變成活章句;而活生生的善知識對你說一句話,有時也勝過讀經百遍哩!

平等觀照

  老師曾問我:「目前修行重點在那裡?」

  我答說:「從零出發。」

  某晚,有事糾纏,在床上輾轉難以入眠,我提醒自己:「從零出發,斬斷第二念,斬!斬!斬!」可是定力到底太弱了,念流老是不知不覺地奔轉開來,就這樣載沈載浮、頭出頭沒之際,突然想到:「月面佛、日面佛,竹子長的長、短的短,森羅萬象許崢嶸」這個平等觀,不禁笑了。是啊!失眠為什麼就是不好的呢?為什麼一定要合「安眠」這個標準、預設呢?既然失眠已成事實,就好好享受此刻的清明吧!

  活在眼前的另一個特質是平等,因平等故不追逐第二念。健康時是日面佛,生病時是月面佛;竹子長的美、短的也是美;萬事萬物就從它高高低低的當下安住吧!不造作、不預設,活在眼前之下,不「企求」開悟,而「篤行」覺悟的事。

  於「活在眼前」,我如此自省著。

(陳秋松,一九六二年生,專業插畫工作者。)


學佛的心路歷程

葉慧宗


  因為受到兄長的影響,從小對佛法便有好感。但還算平順的成長過程使我很少對生命發生根本性的疑惑,或對生活提出較深層的反省,故於佛法遲遲未曾主動地去探索。一直到三年前,父親因病過世,在頓失依怙的衝擊下,對未知而多變的人生心生畏懼,才認真地想起人生的意義、奮鬥的價值等種種問題。一顆充滿否定與懷疑的心在痛苦不已的情況下,自然地轉而投入佛教,尋找生機。

  於是我參加了學校的佛學社,和同學去受了皈依,從此開始了一段宗教蜜月期。在這之前我已先吃素,此時更是一有空便看佛書,假期常往道場跑。不少同學訝於我的轉變與宗教熱情,社裡的學長或道場的同修每每稱讚我頗有善根,雖然半信半疑,但在這般虔誠的宗教氣氛下,信仰式的佛法很快地給我一個明確的概念:「五濁惡世是苦的,應當厭離;五欲六塵是罪惡的,不可再造業。放下對世間的執著追求,相信佛菩薩的悲願力量,一心念佛求生西方。」慶幸自己已經找到了一個皈依處,只是,本來戀世的人要一下子把脖子扭轉過來,遠離習慣了的繁華,著實不易。於是我更需要有意地遠離同儕間的玩樂,除了佛法的論題外,很少與人促膝長談,幾乎離群索居,嚴守心念。一向喜歡哼幾句的,念佛之後一度不敢唱歌,惟恐放逸。我認識的佛法成為生活的最高指導原則,感於人世的不究竟,曾經萌起出家的念頭,這與現實生活形成相當強烈的意識衝突;衝突雖在,但對佛法的崇高印象與熱切追求並沒有受到影響。

  這時的我,信仰極深,護法衛教之心亦堅,行事以功德為趨,舉止以命運善惡業報之懲為避。心中描摹救世度眾之崇高藍圖,嚴格要求自己,也苛求可以要求的人,卻放棄不能接受這套思想的人們,可憐他們終將在六道中繼續輪迴下去。有人說我看起來很有修行,我雖有煩惱翻騰,卻得活在自己與別人共塑的「聖人」形象中,有苦不敢輕易向人傾吐,種種慾望更畏於表達。常常,佛法成為我挫折或受傷的避風港,那是一種「萬般皆虛幻,唯有求道真」的自我安慰。

  大三快結束時,偶然的機會認識一個女孩,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初步交往後,知道她已參加過好幾次精進佛七。聽她描述佛七的種種殊勝,心中好生敬佩。學佛之後對交往對象亦不離最高指導原則──需是虔誠的佛教徒。此時眼前的人不免使我對菩提眷屬心生嚮往,她對我亦頗有好感,於是很快地我們成為要好的朋友。但是,很不幸的,這段感情只維持了一年,而我們的相處竟是苦多於樂,原因很多,主要來自我的不能寬容與絕對完美的要求。面對兩個人的事,所懂的佛法硬是派不上用場。

  大四這一年,擔任佛學社社長,面對社團發展與發揚佛教的使命,加上繁重的功課,尤其是一份充滿危機又不忍分手的感情,時常使我心力交瘁。怎麼會學佛學成這個樣子,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在最頹喪與消沈的時候,只有往佛書去找尋解決之道。書中所謂生死事大,我自體會得淺,所謂絕斷流俗知見,那麼世間的學業、事業乃至愛情又算什麼?說世間無常,我又為什麼要做這些世間事?而我若不做什麼又要何去何從?

  在一次前往參加修學會的途中,心情十分凝重。中午在一家麵攤充飢,只見老闆娘忘憂地與人談笑。她大概沒有學佛吧!但是我這個學佛的人竟然連讓自己快樂起來的能力都沒有,望著長長的街道,無力感油然而生。

  自從我積極地將佛法的觀念(包括吃素)帶回家後,同住的姊夫便要遷就我們。我知道他有許多不便,卻執意認為這對他是有好處的。有一次與他談起小外甥教育的問題,我們的意見有些不一致,他問我:「你是不是認為學佛很高尚,我這種勞力的人不算什麼?」十分令人痛心的一句話,告訴我應該怎麼做。

  與女友分手是去年夏天的事,一個只有絕望的暑假。這段時間,一向聆聽我發表高見的妹妹卻成為我的張老師,給我安慰,為我理性地解析。我訝異於她能有這番見解,更想到周遭的人,即使沒有宗教信仰,也不會踏上所謂修行的路,但他們本性中的優點卻是我難望其項背的。諸如:好的脾氣、寬容的胸懷、真心體諒人以及堅忍的毅力等等,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可以很有修養,但二者並無必然的因果關係。而一個人的美德,怎麼可以因為他不是個佛教徒便有不同的評價呢?

  升上大五,恢復了「單身」的生活,社團的重擔也交下去了,刻骨銘心的愛情,兵荒馬亂的日子都已成過去,對佛法的體會與生活的態度也在不知不覺中有了不少的改變。在無事一身輕的情況下,到處悠遊。後山的松林下,山谷的小溪旁,常是我靜坐良久的地方。秋涼晚風中的沈思,冬寒弱陽下的獨步,一種改變修行理念的想法很強烈。修行應不離生活的展現,學佛亦只是內心改造的過程罷了。從《妙雲集》中接觸到印順導師的思想,對世間與人生有了較肯定而積極的看法。同時期亦翻閱了不少有關禪的書,引導我正視內心煩惱與不安的根源。於是迫切地想要有個修行指導者,當面為我直截地點破迷津,解去那一層束縛。

  第一次聽到李元松學長的名字,是一位師姊向我提起她在「文殊」上禪生活實踐班。因為現在教禪的很多,所以我沒有特別留意。直到目睹李學長《與現代人論現代禪》的作品,受到非比尋常的強烈震撼。「這句話不正是對我說的嗎?」不只一次發出這樣的歡呼。尤其某些觀念是自己曾經有所體會的,而李學長把隱晦的理路剖析得更清楚明白、肯定。至於他強調的禪定之鍛鍊,則是我一向不曾重視亦不知如何下工夫的,這也正是時下佛教界少提到的實際修行課題。其實,學佛以來聽過的道理哪怕不夠多?差的只是實踐的力量不足,這才是一直無法突破的原因。

  與李學長首次相遇,是社團請他到學校演講座談。感受到他的平易親切,我無所隱瞞地問了幾個切身的問題,李學長頗有辦法把握問者的意思,給予有效的解答,當下我享受了少有的釋然。四、五月間聽說李學長將在「菩提園」主持「現代禪七」的課程,幾位同修好友終於沒有錯過這個機會。

  兩個月中八堂課,每次都充滿了期待。在李學長「善巧七階」的修行指導下,漸漸地能時常提醒自己「斬斷前念後念」、「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一瞬」。真正進入狀況是在個別解答問題時,李學長要我改變喜歡思考的習慣,盡量保持「一念不生,心空如洗」,從此峰迴路轉,加上日常同修好友的切磋砥礪,進步是可以想見的。兩個月的課以及後來繼續參加的共修會中,跟隨李學長,有好幾次因他一句話打在心坎上,頓時抖落許多執著。

  「盡量做就是佛,不是做圓滿了才是佛。」

  「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別人肯定了我們之後,我們才能肯定自己呢?」這些話都深深地影響了我。

  第一次前往幫忙社團看顧書展的路上,意識到又要面對許多人,心生畏縮。就在階梯轉角處猛然看見中餐廳前滿滿綻放的藤花,心中觸動:藤花,它竟能如此大方地綻放,它盡情、自然、如實地綻放,綻放成這一幅圓滿,就讓葉慧宗這傢伙也像這藤花,大方、自然、無滯地如實展現吧!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漸漸感到自己不需去維護一個虛設的形象,只要清醒,一切盡無妨。我只是人群中的一個,我定要與人不同嗎?平凡、平等的心境,想法容易抒發,過錯也容易坦誠承認,這是很幸福的。

  今年夏天開始到醫院實習,與學生時代不同的環境,人際接觸更加頻繁,可以學習磨練的更多。看到路上填坑的榮民老兵,值班宿舍打掃清潔的工人,禁不住意識到這一身潔白制服的優雅與身分,相對的,是一種奢侈的享有與殘酷的獨得。我憑什麼而能擁有眼前的幸福?我亦要在此因此緣中邁進。世間苦厄勞瘁不斷,怎忍心獨享悠閒?

  有一次和一位護士小姐開玩笑,兩個人笑得東倒西歪。同學說:「以前葉慧宗不是這樣子的,我還是比較習慣他以前的清純。」長久以來是別人眼中的乖乖牌,有朝一日,終能掙脫此一無謂的束縛,任運自在地讓心靈盡情開放。當下,是平實、平常而平凡的,超越了巧、拙,好、壞的分別:當下是真誠的,真誠地活出那所謂的生命。在夢幻人生中莫再演戲,只想看到真實的自己。

  至於現在的心情,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若要勉強說起來,並不是多了些什麼,而是少了些什麼,是不再有強烈的完美主義之頑固與一味追求究竟的不智之舉。面對任何情事境遇,在此一時空下整體因緣的一一展現中,現在事已現在,我據實接受,我擁抱滿懷。讓自己、他人、一切事物以目前的狀態繼續下去。欣賞殘缺之美,容許不足、不圓滿之存在。人難免衝不過某些浪頭,但那種淹沒何嘗不是一項美麗?亦只是一個生起與消滅,何必太認真?風一颳,黃葉又紛紛飄落,怎麼有掃得乾淨的時候?一舉手投足即是究竟。一言一笑、一花一草、每一個生滅本身都已是究竟,此外更無究竟可覓矣!

  跳入當下,凝住時空,沉入心之湖底,活在不必有解釋的渾然直接中。房舍築得再堅固,有把握完全阻擋得了外面的風雨嗎?既然如此,風要吹就吹吧!雨要下就下吧!至於情愫的生起,對母親的相知相惜,手足情深的掛念,朋友情義的點滴,還有不知從何萌發,對男女之間溫馨情愛的想望,去留隨他,當下那種感覺,竟是一種享受。人生一盅酒,苦澀與甜美,或孤獨或平淡或瑰麗濃烈,有時靜悄悄,有時浪滔滔,再三品味之餘,更無其他。

  煩惱憂愁仍會像天空的浮雲一一飄過。其實──放逸拖沓已久,是該奮起的時候了。

(葉慧宗,一九六五年生,陽明醫學院醫學系畢業,現任內科醫師。)


其實沒什麼
──李元松老師側寫

赫胥氏


  其實沒什麼
  他只是一個人
  也像一般人一般
  吃飯、喝茶、聊天、睡覺
  如此而已

  真的,其實
  沒什麼
  卻總有一群聰明的傻瓜
  抱著一雙本來不痛的腳
  圍著他
  探問如何吃飯、走路
  差點擠垮了鋁門窗

  其實沒什麼
  真的
  他只是專心地吃飯
  自在地走路
  安心睡覺

  用一只杯子
  裝一杯水
  傾全宇宙的力氣
  喝一口茶
  但說:
  頭在肩上
  鼻孔朝下
  (哦,原來肚臍長在肚子上)

  其實沒什麼
  他只是盤腿坐在椅子上
  閉著兩隻叫眼睛的東西
  活像一棵老松
  默默地為許多樹蔭加工

  偶爾
  執取一條籐鞭
  敲敲點點
  令人頓死后重生
  帶著本來不痛的頭
  雙手合十
  含笑離去
  真是一群太聰明的笨蛋
  像我一樣

  其實沒什麼
  就是這樣──
  如此這般

  其實,真的
  沒什麼

(赫胥氏,一九六四年生,政大西洋語文系畢業,作品曾入選年度詩選,並獲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


心得報告

劉天生


  未認識李學長之前,便已在日蓮正宗參加地區性的活動與教學。那時候的觀念,總認為末法時期只要一心唱誦「南無妙法蓮華經(nar ma, myo horen ge kyo)」便足矣!所以最初獲得佛法的好處便在那個時候,覺得學佛很溫暖、可增加安全感,畢竟有掛號嘛!

  到「文殊」上課是在七十七年十月左右。初見李學長的時候(未報名,還是旁聽的),內心異常驚訝!如此年輕的人,竟能將佛法及道的生起次第,用現代術語展現出來,給人細膩圓融、合乎邏輯的觀念,確是很不簡單。

  記得有一次上課,李學長問我如何修行呢?我說:「每天做早晚課,有時間便唱題。」李學長說:「還在門外」,要我好好努力。我心裡想:「怎會如此呢?」直到上了三堂課後才了解,修行是什麼?無非是淨三業(身、口、意),修正自己的行為。佛法是活生生的,並不是知道經論、會解釋經論便可以了;如果學佛只是知道的話,那還沒有開始。

  對的!佛法是要將一個人,變成實實在在的人,不是一個模仿的工具,唯有徹底認識自己的人,才能體諒、包容、關懷別人。今日我深深的感觸,現今的學佛人,總認為佛法只要「信」,或者研究經論,研究別人所未知的道理,便是學佛了;更有人認為佛法是迷信,是年老後沒事才來做的工作。悲矣!哀矣!佛法豈是如此?

  可肯定地說,佛法確是人生的一盞明燈,可遠離生老病死、顛倒夢想。那絕非神話,而是人人能力可到達的事實。李學長說:「不要老是說自己不行。有很多的業力,如果沒辦法,要發願,願力可破業力。唯有徹底改正、實行的人才能體驗佛法,佛法的入門是從這裡才開始的呀!家裡的經書放在書架上好幾百本,有沒有一句可受用、做得到呢?以前的人經論知道的少,所知真理並不多,但若已知的道理,鮮有做不到的,而如今呢?正好恰恰相反,怎麼會這樣子呢?」

  佛陀說法四十九年,最後卻說我沒說過一個字;現代人比佛陀還厲害,說起道理來,語不驚人死不休。君不見國小的小朋友,寫起作文來,題目:「如何做人」……唉!小生怕怕矣!因果呀!真是報應,不是佛法衰,而是人心衰。現代人於這金錢、名利掛帥的情況下,而能自知、自覺的很少,真是很少,殊不知都是在造生死業。

  套句李學長的話:「幸有兩眼明,得遇佛法。」我們能遇到李學長,真是阿彌陀佛!近八個月來,自信已掘到不少寶貝,讓我們知道在人生短暫的旅程裡該做什麼?李學長常說:「修行要靠自己呀!連吃飯、上廁所都要靠自己,別人有辦法代替你嗎?」要靠自己,要靠自己,善知識只是指導你如何走;因為由別人口中,告訴你的都已變成知識。

  真的!無量劫來,有無數百千萬佛,一個佛度一個人,今天世上的眾生都該成佛了,但……。

  世界上只有佛法可以使人謙虛,修行程度越高,越知學無止境,也越知人事滄桑。勢力、金錢不足為憑,人克制自己的工夫越強,就越有機會出人頭地;克制自己的工夫越弱,就只好在低階層爬。

  我們所認識的李學長是何許人,套句俗話:「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只要一天有絲,就硬是不能不吐;只要一天有淚,就硬是乾不了;年紀輕輕,挺勁不衰。

  李學長所說的、所做的、所寫的、所描述的,是我們大部分人的寫照。他告訴我們人情義理是什麼,比我們自己能想到的更徹底、更懇切,這些智慧是經過無數煎熬與苦參而歷練出來的。佛法,在李學長手中,已經出神入化,能把「它」說得氣象萬千、光芒萬丈;如此圓滿的道次第用現代術語展現開來,給後來者有所指標、有所善巧入門,近許多年來尚不多見。

  尤其近兩個月來,先後親眼目睹如此多的同學先後體驗涅槃,感慨良多。人會失敗,原因千百個,但會成功的原因只有一個;李學長常說:「學佛成功的祕訣,就是『我一定要』。」

  最後,感謝佛陀,感謝三寶,感謝李學長。

(劉天生,一九五四年生,從事業務工作。)


用感覺來思考──一點修學心得

吳寶原


  記得在今年四月間上李元松學長的課之前,那陣子我滿腦子的佛教哲學,那時候我正在思考著涅槃的種種問題。到如今,我很訝異:當初那股為形上問題而不眠不休的生命衝動,不知道跑到那裡去了。

  回想起來,心裡就好笑:當初我怎麼會去思考一些離自己感覺那麼遙遠的東西,並且還思考得十分火熱,火熱得自以為──我確實知道我的思考對象是什麼?而且我的思考方式是正確無誤的。殊不知,一個概念如果離開自己的感覺越遠,那麼也就越不能體會這個概念的實際涵意;並且,由於無法清楚認識思考的對象,同時就會產生誤解,也就會以未必合適的邏輯法則來思考問題。

  在學佛的過程中,多多思考未必是壞事,只是當我們的腦筋在運作時,對於運作當中所採用的每一個概念,要特別慎重,特別誠實,要能反問自己:「佛」是什麼?「空」是什麼?「解脫」是什麼?「往生西方」是什麼?我對這些概念到底有幾分的感覺(不只是理解)?然後,我是不是依著有幾分的感覺來講幾分的話,而未知的部份則予以保留?

  一個善於思考的學佛者,與其死盯住欠缺感覺的佛家名相,不如多注意一下身旁歷歷在目的事物,可以多想想:為什麼不能夠坦白自己?為什麼不能夠體諒別人?為什麼不多去關懷別人?為什麼不讓自己快樂也讓別人快樂?──思考這些生活中的實際遭遇,所謂的佛法難道跟這些問題有兩回事嗎?

後 記

  這篇短文只是談到李學長所列修行次第裡較粗淺的一點,但就這一點是我比較有感覺、有把握的,所以我把它寫出來。至於修行次第更深入的部份,我沒能夠做更進一步把握,這是我該慚愧的,一方面是激不起拼命求法的力量,另方面是我覺得在入門的地方我還大有可為,要是沒把入門工夫做穩就專注於修定,這讓我感到勉強、不對勁(或許在這裡我也有誤解的地方,請學長指正)。所以,我除了感謝李元松學長的教導外,我有一點建議,就是在修行三次第裡,單要做穩第一次第,可能就要經過一段長時間的生活歷練,因此我希望學長對一起同修的學員,在殷切的期待下,能夠加以更多的耐心。

一九八八年八月一日

(吳寶原一九六三年生,中原大學心理學系畢業。)


願你一切好

稚 子


  認識李老師,是今年六月的事。

  那時候,經朋友介紹去上李老師的「現代禪七」課。

  上課前,我只大略知道李老師小學畢業,做過搬運工作、學法很熱切、很有體會。我幾乎是抱著一片空白的好奇去上這門課。

  「現代禪七」一共八堂課,每星期上課一次,約兩個月上完。每次上課,李老師先是扼要說明他的心得、體會,然後即回答同學的問題。李老師說他自己並不喜歡演講,他比較喜歡幫人破疑。經常,同學們提出的問題真是五花八門、千奇百怪;有問哲學思辯的、有問佛法名詞的、有問念佛誦經的、有問靜坐覺受的、有問吃葷吃素的,也有問家庭問題的……。對於同學提出的問題,李老師都非常凝神傾聽、誠懇回答,就如同這些是他自己遭遇的問題,他尤其鼓勵同學提出與自己身心困境相干的問題。

  受李老師啟發而突破身心困境的同學愈來愈多,他們對李老師多有感激和讚揚。由於這種心靈的激盪、契合,常是唯有兩心知,外人很難體會,也造成一些猜測,以為當中有什麼神奇詭異之處。其實就我所見所聞,我覺得這是一個健康成熟的心對另一個不安、困惑的心產生的薰陶,沒有什麼神妙的因素。

  李老師曾以「真相的智、無私的愛」和同學互勉,他說他想做的是從身旁周圍的人好好照顧起,並沒有欲望想去對別人說什麼道理。我感覺李老師心所專注的,是持續改正自己的習性和缺點,再以自己的感受、體驗,很實在的去幫助別人。這是一條永無止境的路,李老師是這條路上努力向前的行者。

  我和李老師相處的時間雖不長,也總以沈默的時候居多;但這段相聚的時光,的確在我身上產生了影響,我感覺自己愈來愈趨近「樂、定、安、明、愛」,生活得愈來愈踏實、快樂。

  「夫子之道,仰之彌高,鑽之彌堅」,李老師所履踐體悟的層次和廣度,當不只是淺嚐的我所說的這些而已。對李老師,我充滿敬愛而不崇拜,我明白今天的我,是老師的啟發和我自己的努力呈現的結果,我盼望今後自己能愈加偏重自己的努力,減少對老師的依賴。

  「現代禪七班」課程結束後,我曾寫過一封信給李老師,我想錄在這裡,與大家分享李老師與學生之間的情感。

李老師:

  你好嗎?
  結業兩個多禮拜了,常常想起上課的情景,非常懷念。
  我常想起老師說的兩句話:『即將永眠在今宵,願將一切都給你。』再三吟詠,深願自己盡可能的體諒別人、對別人好一點。
  最近讀到一段故事,是一位老農夫對佛陀說的話,他說:『您已在我心裡播下了善良的種子,我將會有幸福的收穫。』
  這段話說得多麼純、多麼好啊!我一直想不出這樣的話來表示對您的感謝。
  請接受我的敬意。

晚稚子敬上

  自從轉外在的追求(金錢、榮譽)為內在的探索(自己的不安、渴望)始,我感受到身心平安真是人生的幸福。最後,我將自己喜歡的一些句子抄在文末,和朋友們共同分享。

  生存的光明面、黑暗面,我願樂嚐。

  使本能向生長方向發展,化為愛和創造的能力。

  一味禁錮、壓抑,不但不能發揮創造潛力,反而因挫敗而把能量抑入潛意識,產生妄念、罣礙、恐怖和夢想。

  在心量廣大的清醒狀態中應用,發揮自己的創造力,過著有活力的生活。

  強壯的自我才有接觸和回應生活的能力。

  願人人情同手足,身心平安。

(稚子,台大社會系畢業,政大新聞所肄業,現從事電視兒童節目製作。)


生命之歌

童月貴


  你快樂嗎?

  如果不快樂,你是否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快樂?

  即使清楚,又如何?

  有一個好小的小女孩,擁有癡傻、單純而孤獨的快樂。她可以在借到一本童話故事書及藏幾個梅子在衣櫃裡,就可以擁有無限的喜悅和滿足;她可以在和動物們及花草樹木們說話、唱歌及為他們譜新詩的當下,就擁有了整個別人看似孤獨的宇宙。

  後來小女孩長大了。在經過一次又一次深刻鮮活的生命經驗裡,她不懂,為何因緣總是聚散無常?她不解,為何自己有那麼多的貪瞋癡和污穢?也不明白,為什麼心中有那麼濃的不安定感及空虛感?她好疲累、好厭倦,甚至好厭惡自己。

  她學會在貪瞋癡及種種情慾的展現後自責,學會分別、對待與取捨,也學會真正的孤獨──自然和單純的自由離她似乎愈來愈遠。

  她痛苦而深切的思索著:

  到底是什麼力量在牽絆啊!這個心啊!到底為什麼如此不安分啊!讓這個肉體一會兒高歌,一會兒痛哭,一會兒悲傷,一會兒卻又貪愛執著不停啊!到底是怎樣的一顆心啊?

  於是,她從心理學領域試圖來痊癒自己、了解自己(其實她本來對心理和人就有很濃的興趣),在心理輔導範疇企圖讓別人快樂也讓自己快樂。她在其中得到某些程度的調養和滋潤,但內心對生命困惑及人生無常、苦感的根本疑問卻不得而解。

  後來,她學佛,那是去年八月的事。

  她想了解萬物唯心造的真正含義是什麼?苦由何來?甚至她想尋求滅苦之道。

  初學佛之時,參訪山上的一間道場,她問師父,什麼是萬物唯心造?師父依字義解釋了一遍。她再問師父,為何她無法深刻的用心體會到萬物唯心造的含義?師父由地上拿起一片掉落的樹葉反問她:「你看得到這片樹葉嗎?它存在嗎?……」師父不堪她的執著和追問,似乎有點動怒的說:「我學佛學了好幾年才稍懂得這個道理。」而後順口和帶她上山的師姐說:「你有空多和她談談。」然後轉身就走。望著地上飄零的樹葉,她不懂,為什麼萬物唯心造的這個解釋竟是執空的,令人無法心服口服的?為什麼師父要對她提出的問題顯出那麼的不耐煩?那時她的心裡頗為沮喪……。

  那個女孩就是我。

  一切如夢如幻,有受苦的人嗎?有受苦的人嗎?

  過去的那個女孩,離現在的我,好近、又好遠,似乎她是另一個不相關、只是熟識的女孩。現在的所有因緣,不能不說和以前的種種有密切關連。過去的心情和見解,滿親切的,因為畢竟自己是從其中走來的;但又滿陌生的。哎!好遠又好近的心情……。

  就因對痛苦及世間事所感受的實在感,及對這個「我」的執持不下,才使過去的那個我,好生好生的痛苦、沮喪及無謂的辛勞。

  自始至終,我都沒有離開這顆心啊!從以前到現在,清醒的覺性又何嘗絲毫稍減過?

  今年元月初在「文殊」上李學長的「現代禪七」課。

  不知你能否想像── 一條繃緊的絃逐漸鬆弛的輕鬆及安然?

  哎!好感謝碰到「現代禪」的這段因緣……。

  慢慢、慢慢地舒展自己,在樂、定、安、明、愛中,學會展現自己原來的風格與真面目,學會真正去面對自己。開展自己可是件愉快的事喔!

  你知道嗎?美固然不錯,醜陋亦何妨!

  如果一個人不能去悅納自己的缺點,並進而以積極而建設性的方式去修正它,怎麼可能有稍微無罣礙的生活?怎麼有更多的餘裕去開採自己的長處?怎麼可能真正的去悲憫別人的孤苦無助?去體會別人較為陰暗的心情?

  種種貪瞋癡、迷惘皆是法性遊戲,何須畫鬼嚇自己?只要轉煩惱為菩提就是啦!

  有朋友表示懷疑「現代禪」的修行方法,我心裡想著:哈!縱使被騙,做個通達人情義理的鐵血柔情漢子,接觸直指本心的直截了當修行方式,以開放的心靈去詮釋戒定慧,並打好古聖大德都同意的──二六時中的日常生活皆禪──的訓練,即使被騙,也不吃虧啊!何況學長從沒要求我們為他做些什麼,他只是給與,以整個身和心在奉獻。且也從未要我們做過任何違背道義的事,反而希望我們本著有情菩薩的心量去濟度需要而有緣的人,並好好充實我們自己。他常說:「是非真假已忘卻,獨留情義落江湖!」學長也從不批評別人,且以更寬闊的心胸去包容其他的人、事、物,並寬容別人的身不由己。由學長的言行舉止及身口意,總是可以學到許許多多的做人處世態度及好多好多的感動!

  悟不悟是另一回事,但到目前為止,坐斷三際的氣魄,雖工夫仍未純熟,但身心已自脫落不少,生活也自在、快樂許多,何必等悟後呢?且重要的是,我打開我的心胸,正接受生命裡人格教育的再啟蒙!

(童月貴,一九六四年生,師大物理系畢業、國中教師。)


看腳下

陳在源

  
  小時候就常問自己:「我」是從哪裡來的?怎麼莫名其妙就有「我」的感覺?我死後又到哪去呢?稍長,又追問自己:人生在世有什麼意義?走什麼樣的路有什麼樣的意義?有沒有一條路是走下去就不會錯的?……基於這些疑惑,對哲學有高度興趣,但長時摸索,除了多一些可資炫耀的名相外,迷惑並未止息。之後,因緣湊合,接觸了佛法,閱讀佛經及其註釋、修行人的傳記以及一些宗教現象的描述。這些書籍展現一個恢宏雄奇又次序井然的有情世界及器世界,對於人生問題也多有啟示。先前那些問題至少在理解的層次上似乎得到了解決,認為只要依經典所示,悲智雙修,自能免於輪迴,究竟成佛,一切圓融。

  佛法既帶來前所未見的視界,就使我近乎貪婪地繼續閱讀。此時接觸到黃懺華、呂澂、印順導師等人關於佛教思想史方面的著作。其中敘述很多諸如佛經出現年代、佛教文物、制度演變經過等,也及於重要佛教人物的考證。將這些敘述和以前「相信」的教內說法比較,發現好些不同的地方,如阿羅漢是不是佛?大乘經典真是釋迦牟尼佛金口所宣的嗎?……再回顧教內說法,也發現一些衝突,如百丈禪師制叢林清規,卻有祖師強調佛制戒律不可更易……,這些問題以往也發現,但都以為自己智慧不足無法會通,較少懷疑是否其中部分說法可能不妥當。而現在,這個發現,卻使我困惑,及至痛苦。一度下決心要過一種全新的生活,去「信仰」一至真不渝的宗教及其世界觀,也準備把它衍生下來的規範,做為奉行的準則。如今這個宗教的一些說法,經由相當嚴謹的考證及論證,顯示部分不甚妥當,或與發現的史實不符,是不是表示以往的信仰,整個的只是一廂情願的想像?是不是如馬克思所說,佛法也只是使人止痛、使人沈迷上癮的鴉片而已?頗覺茫然。但根本上我仍相信人是可以解決他的煩惱且利施他人的。只是眾說紛紜,歧路中又有歧路,莫知所從。

  除了認知的問題以外,佛教徒的生活方式,固然使身心較清淨,但如吃素、戒律的持守,平常「威儀」的維持,也在日常生活上帶來困擾,不易調適。修行方面,儘管沈迷於經論建構的無盡法界中,眼前要怎麼做反而不知道。成佛要三大阿僧祇劫,現在只能隨分積些資糧吧!很茫然,午夜夢迴捫心自問,更覺空蕩蕩的,難道學佛就是這樣而已? 

  有一回,照例在「文殊佛教文化中心」逛,看看有什麼新書能提供新的方向。恰好「文殊」新出版了《與現代人論現代禪》,就買了回去,粗讀之下,也覺無奇,但有三點印象較深:李老師是個勇猛的修行者,而不只是個唸言語漢,此其一;特別強調理性及經驗主義,此其二;突顯禪定的重要,此其三。後來又在《文殊雜誌》上看到「禪生活實踐班」招生,便報名參加。課程未開始前,又向張鎮光學長陸續借了三、四十卷上課的錄音帶。師生間的對答,陸續使我發生相當大的震撼。爾後上課,李老師身口一致,單刀直入,全力傾注的表現,在身教上亦時有啟發。

  首先使我受益的便是「經驗主義」的強調。以前未曾見過有人在教界特別突顯經驗主義。很多超乎常情的描述,縱使心中有疑,也以自己智慧不夠為由壓制疑惑,強迫自己接受。但長時下來,豈能以壓制消除疑惑?「信」與「疑」之間搖擺的苦悶,非歷其境者恐難體會。漸次深入經驗主義的態度後,那種喜歡哲學、喜歡玄異現象描述的傾向逐漸消失,改以存疑求證的態度面對各種說法,信念的矛盾沒了,認知上的苦悶也就平息;就像用利劍割去纏身已久的葛藤,覺得好輕鬆。回顧過去的正知見,不禁莞爾。

  解開認知上的纏縛後,不再去奔逐那種宏偉的宇宙圖像,眼光從遙遠的天際收回,放到腳下,開始審視自己的處境,考慮應該如何踏出腳步。以往認為做一個佛教徒,佛陀或祖師制定的戒律,或生活細節的要求,是入道之基;即使時代不同,仍有適用,不可違犯,所以生活過得嚴肅,平日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煞有介事。「現代禪」提倡開放心靈及樂心的培養,是以前沒想過的。但是諸如:快樂有助定心、避免退心,可以幫助集中心力做重點突破;開放心靈可以去除不必要的束縛,有助於更體諒別人……。這些理由很有說服力,且可以親自體驗,我也就樂於實踐。自此才不把學佛視為苦事,以後聽到笑話才開懷大笑,不像以前板著臉孔正襟危坐,才敢放心去做喜歡做的事,不再壓抑嗜好了。實際上也未因生活過得較快樂而退失道心,反而更樂於學佛、修正身口意。

  當生活中不再戰戰兢兢地留意未必合乎時宜的細節,就有更多餘力讓自己學習做人,學著仔細聆聽他人說話,學著體諒人、尊重人。在實踐中,覺得人格慢慢進步,處世也圓融一些,不那麼滯澀了。個別指導的信中,李老師提及「堪任難事,果敢受苦」等陽剛性的錘鍊,更使我震撼,擊中了自己生活中的盲點。學佛路上豈容瞻前顧後、逡巡踟躕習性側身其間?自此以「即將永眠在今宵,傾盡一切皆燃燒」自勉自惕,去過一種無悔的生活,處事更堅定,愈有自信,心靈也愈開放。

  「定」一直是學佛後困惑我的問題,打坐固曾使身體輕安,卻不知定是何物。「現代禪」強調在日常生活中修定,幾經摸索也不得要領。就聽課所得理解,自己歸結出一字訣──斬。但畢竟是理解,做時還是妄念自由進出,忙個不了;待心思稍為澄靜時反省,才發現原來自己人格不夠成熟,是修定的一大阻礙。以往非常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所以做一件事總是思前想後;平日無事,也總會想想與他人應對時應如何如何,方不失分寸,維護自己的「形象」。這樣過生活,處處纏縛、處處掛礙,又怎能心空如洗?放下那種死要面子的心態後,學著直心隨緣,心中坦然無事,才漸次發現走路很快樂,米飯味道滿香,風拂在皮膚上的感覺滿舒服,周遭的人也變得更可愛了……生活中處處可發現韻味。現在做的,就分清心中的觀念及現實的情境。警覺自己沈迷於前者時,便拉回專注於眼前情境。其實妄念力量有限,發現它時,它早已走了,又何必去理它呢?就時時傾注全力,過得清醒穩定,不正是修定的方法嗎? 

  談了這麼多,綜合起來,學習現代禪,就學到現實。不管是善根的薰習、定力的培養或對佛法的認識,我不再去攀著、去想像深邃玄祕的宇宙及有情世界,只是學著老老實實做人,老老實實生活,老實讀書,老實娛樂,減少偷心而已。至於死後何往,大乘經是否佛說,這是無暇顧及的。路雖遠,只是這樣走下去。「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異非至人,至人只是常。」就是這樣吧! 

(陳在源,一九六四年生,台大法律系畢業。)


追尋三部曲

郭韻玲


  追尋一個善知識,一方面靠因緣,一方面靠用心的努力。

一、文字因緣
  ──他的書,我連看了三遍

  第一次聽到「李元松」學長,是從黃國達學長的口中,概略得知他四十六年次生,從事搬家工作,修行甚精進,已開悟,還有很多本血淚動人的修學日記。

  後來,在《文殊雜誌》二十五期看「幸有兩眼明得遇佛法──訪李元松」的文章,覺得相當好,但是看到他指出:「我曾在坊間看到一些學禪的人,在參加禪師的禪七後寫一些開悟見性的經驗,依我個人的看法,那些如果也算是開悟見性的話,那麼,在這三年當中,我至少見性五十次以上」,心底不禁覺得:「這個人怎麼這麼傲?」所以他開課教生活禪的訊息,我也沒怎麼注意,更遑論去參加。

  過了一段時間,在一次談法聚會中,陳耀宗同修告訴我他上李元松學長的課,覺得很不錯,也大略傳述了一下「身念住」的實修方法,我聽了覺得相當契合,心中便動了想親近李學長的念頭。

  接著,我在《文殊雜誌》三十一期又看到了李元松學長自己撰寫的文章──〈社會關懷與解脫道〉。一讀之下,開始對他思想縝密、表達流暢的真知灼見,大為歎服!尤其難得的是,他豁然解開了已困擾我許久的心結──即我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是想先達到自我解脫,再行廣度眾生的菩薩道;但是這樣的傾向,在面對許多高僧大德標榜「即使泥菩薩過江,也要先為別人」的無私見行,我是隱懷罪惡感的,但是李學長卻在該文中精闢的指出:

  「以佛教來說,如果捨棄了解脫不談,不但佛教將失去最足以彰顯它與外教的不同,甚至可說擱置解脫不談的佛法,也就不是佛教了。」

  「直到如今原本是佛法終極心要的解脫道,不但沒有受到應有的宣揚與尊重,甚至還有佛教徒懷疑:是否有達至解脫的必要?至於視『專精禪思』為小乘,乃至對『急證解脫』之一事產生罪惡者,亦大有人在哩!」

  「佛教與他教、他道最大的不同點,應該是在力行慈、悲、喜、捨之餘,更留意背後產生這股力量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合不合乎事實呢?一旦忽略佛教此種尊重客觀、事實、科學、理性之另一個性,那麼佛教與他教有何差異?被稱為真理勇士的菩提薩埵與一般同具犧牲精神的宗教家又有何不同呢?」

  「我不是反對『深入民間、參與人事的佛法』,而是對『了義佛法,必須同時是入世的佛法』此一主張表示異議:佛法當然可以深入民間,參與人世,但是要注意,那是『可以』而不是『必須』。」

  「佛法之心要乃在『緣起論』,無論談空或說有,入世或住山,都是要尊重緣起、觀察緣起的;說佛教是『入世的』,或說佛教是『出世的』,我個人覺得都不比說『佛教是緣起的』恰當。」

  「『不怕不慈悲,只怕不破我執』,一旦破除自性見、我執,融自己於因緣之中,屆時一切源自我見、我執的自私、放任、冷漠、無情、偏見、畏縮等煩惱當下止息(或逐漸止息),還有不關懷所處之社會嗎?那時,所有的慈悲心,一一都是發自無我的『如實智』,不但動機是純正的,並且相應緣起。我以為:這才是佛教的慈悲觀,這才是社會關懷與解脫道之統合吧!」

  由於這幾段特別讓我拍案叫好,故忍不住一一錄出。

  後又在一次和「文殊」企畫李瑪琍,互相交換工作經驗的機緣中,瑪琍熱心的送了我一本書──《與現代人論現代禪》,接到手時只是單純的因為友人送書感到高興,沒怎麼在意。

  然而,當我回家後翻看幾頁時,就迫不及待的把它一口氣讀完。然後,我發出了這樣的讚歎:「實在太好了!李學長這樣以充滿生命力的全新角度,點明了修行法要及不得力的癥結,而且奇妙的是,全書貫串作者所強調的平等、平實、理性、民主風格,而字裡行間卻流露出人文精神以及詩人的氣質,實在令人折服。」

  不過,最重要的是,我認定這本書傳遞了中國「禪宗」在現代「復活」的訊息;我連看了三遍,想再看;因為它是這樣深深打入我的內心,讓我感動。尤其對一個現代修行人而言,它提供了一張清晰、明白又易行的地圖,所以我是作「難遭遇」如是想的。

  書中的文句,常讓我再三吟詠、反省,例如:「佛法原本無多事,且撇開哲學部分不談,光說『解脫』一事,其實只在『放下』二字而已矣!吾人若能放下對此身、此名、此利、此權、此結論、此見解、此經驗、此抱負……的執取,『解脫』應不是遙遠的理想。」

  「今天不做的事,明日不會自動完成。想想多年來不斷重演的痛苦,想想身旁跟自己一般命運的同胞,提起勇氣,繼續向前衝吧!」

  「再重複強調一次:度苦、脫苦最當務之急是──勿前瞻勿後顧地活在眼前!佛法之修煉,居於重心地位的是『意志力』的鍛鍊。敬請三復斯語!」……這些充滿創意表達的「現代法語」落實地從生命、生活出發,傳動了千古以來的佛法心要,沁我心肺!

  由於這樣的文字因緣,我自認已成為李學長的「知音」,遇人便介紹這本書,也買了幾本轉贈好友,而且也從「文殊」得知這本書已成為暢銷書,發現好書畢竟不寂寞。

二、上課因緣
  ──見了他,宛若與親人重逢

  由於文字因緣已讓我對李學長的法門體系有了通盤的了解,於是我懷著很大的信心報名參加了第五期「文殊禪七生活班」。

  在上課之前,我買了李學長在書中希望同學們看的書,除了《再見最後探戈》買了幾次沒買到外,《心理自衛機轉》、《佛法是救世之光》、《佛陀的啟示》都一一看過,發覺《佛陀的啟示》是一本相當不錯的佛學書籍,尤其是第六章的〈無我論〉及第七章的〈修習:心智的培育〉。

  另外做的上課準備是,把李學長書中特別打動我以及屬於實修方面的部分影印下來,預備隨時拿出來複習、研究、實踐……。

  在即將與學長見面之前的一個夜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李學長在一個盛大的場合演講,聽眾十分踴躍,都坐到走廊上了,我就坐在廊邊的窗台上。會後還有一位長老請大家吃飯,進餐前我在眾聲熱鬧中走向李學長對他說:「我看了你的書,非常喜歡。我想請教的是,修行至今覺得無法突破,該怎麼做呢?」他笑著只回答了我一句話:「重新開始啊!」

  當我醒來時,這句話清晰地在我耳畔縈迴,我深深覺得──這麼簡單又這麼受用。如果一個人真能做到常常讓自己「重新開始」,已經掌握到部分佛法心要了。

  畢竟浸淫佛法已有一段時日,知道「不拒不迎」灑脫心態的可貴,故雖有點在期盼著開課的日子,但大致上還是以平常心過著尋常日子。

  終於,七十八年三月七日開課的日子來臨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即使以前上學長的課不收費,而從此期開始收場地、講義費,人數還是大爆滿!原定只容納二、三十名學員,結果「文殊」羅斯福路本部的教室裡,卻足足塞了七十餘人;說「塞」可真的一點不為過,因為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如果想換一下腿或變個姿勢都得特別小心,以免碰撞到鄰座。

  不過,看到這麼多人來上學長的課,心中有一種高興、快樂的感覺,一點也不介意這樣的「擁擠」。

  李學長來了,一個在文字因緣中神交已久的人物終於見面了。他顯而易見由於修行得力的關係,渾身散發出一種龍象威儀以及那深深發自內心的自信與氣魄!第一次看到李學長的廬山真面目是一個震懾心靈的經驗。第一次上完李學長的課,我聽到自己內心升起肯定、雀躍的聲音:是了,就是他!他就是我追尋了許久終於找到的──師父。

  隨著上課次數的增加,我對李學長的親切感也與日俱增。到後來,我甚至有種無法解釋的感覺──那種熟悉感似乎是逐漸被喚醒的記憶,他真的就像與我失散多年的親人,終於再度相逢。

  在前二堂的上課中,我分別提出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與現代人論現代禪》書中的一段話給我相當大的點醒,即「世間是由意志形成的。『解脫』根本不難,求之即得,叩之即開,只因人們根本無意追求,雖然口上說『要』,心裡也想『要』,但從意志上來看,他是『不要』。」我想請教的是,「意志力」是否與「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一瞬」有密切關連?另外,該如何培養意志力。

  學長答:很好!是的。培養意志力可以從生活中小的事情做起,即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到,這樣會對自己愈來愈有自信,意志力也就愈來愈堅強。

  第二個問題是由於學長提到開悟前環境複雜變化,反而有助於我們歷練;開悟後,單純的環境較有利於悟後起修。我即追問:那麼,我們除了隨緣外,是否可以盡量安排相應於修行過程的環境?

  學長答:也不一定。

  從學長回看我的眼神裡,有一種距離感,我察覺到學長事實上並不想回答我這個問題,我敏感的心當下有所波折,不算好受。後來經過反省,我知道自己在問不該問的問題,因為與我目前的狀況無關,最起碼,這不是讓我感到「苦迫」,必須一定要問的問題。

  我想起學長說過:「苦迫愈強,道心愈強,反省力愈強」,及「當別人問我問題時,如果用腦袋問,我就用腦袋回答;如果用心問,我就用心回答;如果用骨髓問,我也會從骨髓來回答他」。

  從這個問題的背後,我得到了更多其他答案。

  第三個問題是因為我在實踐學長教導的「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覺得甚為受用,繼而想釐清一些疑慮。於是問道:我自覺當把心調到這樣時,息與身也自然為之振作、清明。我想進一步請教深度的問題,它應會隨著工夫的熟練,不斷增加它的力量。我本身心臟有一點心律不整的毛病,在實踐時是否完全無須顧慮身體的承受度,因為它與緊度完全無關?

  學長答:妳的基礎好,妳已經自己都回答了自己的問題。但我想說明的是,「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一瞬」的「傾」為自動詞,是自然到達,沒有強迫的緊張。可以提醒妳的是──無欲則剛,做一個自在的「死人」!

  我回去以後,便把「無欲則剛」這四個字貼在我的案前。

  從第四堂課開始,我沒有再問過問題,因為深深感覺到以目前粗淺的狀況,知道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就只有一個字──行!

  第四堂課時,學長把現代禪修行的七個生起次第,條理分明地告訴了我們,並且強調:「佛法由於人為因素,同時含有渣滓和心要,我們必須分別清楚,因為,佛法不是時間問題,是方法問題。如果方便善巧,事實上從因地到果地不會很長;如果能將七點實踐、調配到生活,短時間圓滿,必可『千里行路,一步到家』,而你們要有主動學習的心,有一天一定會完全明白!」

  第五堂課,學長沒有來,原來他因辛勞產生心律不整現象,遵醫囑靜養半個月。

  據說自從他的書出版以來,每天都有人打電話找他,有的甚至一談就數小時,去他家拜訪的也是絡繹於途,以他一個人面對這麼多人,當然要辛勞成疾。由他這次的生病,益發覺得,我們應該珍惜一個善知識啊!

  這樣的上課因緣,比文字因緣跨進了一大步,更加深了我對學長的信心。於是我自動願意幫學長整理錄音帶,沒想到這一個服務的意願,馬上得到一個很大的回饋──學長首肯我到他家參加共修會,師徒因緣,從此開展。

三、師徒因緣
  ──我願意隨著他,也做個「傻瓜」

  每一思及生命問題,悲壯、蒼涼之感油然而生,我常對朋友說:「世間如果沒有苦,又何必有佛法來濟度?」我們都是這樣熱愛生命,但是一旦無常到來,誰又能挽回一丁點什麼?非洲餓死的小孩讓我們流淚,天安門死難的學生令我們悲哭……生命之痛,是活生生的現實,誰能否認?誰能逃避?

  但儘管驚濤駭浪,生死苦海,勢必要越度的。所以當我們好不容易遇到一艘船,怎能不喜出望外?而一個雙眼圓明的善知識,就是蒼茫大海中稀有難逢的船隻。

  每一次去學長家參加共修會,都法喜充滿;與師兄弟姊妹,又特別投緣。所以儘管學長一再強調,參加共修必須在不妨礙家庭生活之下才能來,也不一定要我們每週都參加,但我和先生因為非常珍惜這樣的師徒法緣,都盡量每週必到。

  學長是我所看過最精進的修行人,也是最精進的老師。他每週要上好幾堂課,應邀演講,還要寫作出版,但是在他家舉辦的免費共修會,從來沒有斷過,即使是遇到大的節日也一樣。這樣度眾的胸懷,就像掛在他家入口的竹製對聯所說:「願代眾生受諸苦,不為自己求安樂」。

  學長曾經表示:「有人說:『只有傻瓜才會去當總統』;對於多情的人而言,如果不當傻瓜更痛苦,只好到處說法,隨緣播種了。」這樣的「傻瓜」,令人感動,所以我也很樂意有朝一日跟隨著他做一個「傻瓜」!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林茂生師兄、陳美月師姐、陳清標師兄等李學長座下得意門生,我見到他們時都已開悟;但是連永川師兄,我則親眼目睹他開悟前後的轉變,令我對李學長的信心更堅定,也進而對自己有一天亦能爆破無明,充滿信心!

  附記:順筆在此感謝其他曾教導過我的老師們,尤其是洪老師。

(郭韻玲,從事撰文、企畫工作。文藝作品曾獲文建會「歌我中華」歌詞獎、教育部短篇小說及劇本佳作獎、青溪文藝銀環獎等。)


從來被騙渾不知

張月英


  「眾裡尋它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種為伊憔悴、望盡天涯路後的釋然,大概就是此刻的心情吧!除了拍額擊桌,除了啞然失笑,除了發自衷腸的「啊」之外,我不知還要說什麼?雖然如此,無話找話說,不是一向的本領嗎?何妨再秀一場呢!

  原本千山萬水,原本跋涉遊履,到如今,才知立足之地僅方寸,猛醒途次風光無非逆旅啊!此刻才死心塌地承擔:太陽底下真的無新鮮事,不要癡心妄想在現成動靜外,去別求一個自在、悠閒和解脫!一切就只是這樣──「過眼雲煙皆成幻,獨留長空向黃昏」。與其死不透偏作怪,不如早日認了,早日休歇,圖個快活!其實太陽底下也儘多新鮮事啊!重複穿梭的街道、每天必擠的公車、日日頂曬的太陽、成天對看的同一張臉孔、生活細節中的人情應對,在在蘊含著平實中的美感:「無心看境境成真,這麼時候任安閒;只存靈犀心一點,冷眼熱腸應世間!」放眼望去,山河大地隨時以出爐佳餚供養眾生,就看眾生自己胃口了。

  「無事找事做,無心找心安,從來逃不掉,少人能明瞭。」今後的功課是不再墮入騙我、誑我、欺我、惑我者的迷陣中,但也何妨笑傲江湖,遊戲人間哪!

(張月英,一九六二年生,師大國文系畢業,現為北投國中教師。)


森羅萬象許崢嶸

翁勝雄


  一般對佛教抱有熱烈理想的人,必然會有至少曾經一度對外道抱有「敵視」的態度;這種態度當然不是為逞私慾,而是基於「義憤」,認為他們「誤人子弟」或「魚目混珠,破壞正法」。心裡存有:但願他們早日瓦解、被消滅的想法。我以前就是這樣的人──嫉惡如仇,恨不得他們都遭天譴!

  但是,自從上學長的課以後,方才憬悟自己是多麼的殘忍、剛愎、自私又無知,自己不是在學佛,而是在學阿修羅:破壞、好鬥且爭勝。我除了為從前的想法感到慚愧之外,也慶幸自己終遇明師,擺脫偏執的心態。

  到底學長是怎麼說的,讓我願意放棄「護教」的衝動?由於事過境遷已無法完全記得,茲將自己經過整理之後的看法提出:

  一、一貫道也好,某某「法師」也好,他們之所以香火鼎盛,必然因為有人需要它,他們既然彼此需要,亦即彼此都各有所需,各有存在的價值,吾人又何需去拆散人家呢?

  二、一貫道與某某「法師」的流行,至少比「大家樂」的瘋狂還好,進一步也比一般的神壇、鸞堂好一些,修行人對於其他更低劣的信仰,尚且不存瞋念,何況面對勸人為善的教團呢?

  三、真正「護教」的人,他只要努力宣揚自己的教義就可以了,不需要採取貶損別人的方式來茁壯自己。

  四、「禪是非一般理性之高度理性」,而不是一般人所誤解「禪是非理性的」,明白這一點之後,便知道:禪的修煉是不可偏離理性立場的。雖然,理性是禪修最起碼的一個基本條件,但理性卻是一切「他道」(學長說:為了避免誤會,他盡量不使用「外道」之字眼)的剋星。因為「他道」之所以容易興起,主要是以「非理性的現代人」為對象,它們的教義十分缺乏科學驗證的支持,不是訴諸無從求證的信仰、塑造偶像個人的崇拜,便是故弄玄虛,語焉不詳、模稜兩可的示現神祕。如果學佛的人,能夠直從理性、民主、平權、科學、實驗之立場出發,去提昇心靈的清涼自在,則不但可與「世界智者」同流,與社會脈搏一起跳動,並且可為修禪築下良好的基石。一旦我們的社會普遍存在有理性、民主、平權的氣氛,屆時「他道」要不是被淘汰,就是本身要進行教義的改革,又何需我們去「消滅」它,破壞「宗教的生態」平衡呢?

  五、學長說:「森羅萬象許崢嶸。」這是我最受用的一句話。本來嘛,諸類各有道,何必相妨惱呢?豬喜歡喝水,狗喜歡啃骨頭,何必強人與己同呢?

  以上是我的感想,在此誠心披露出來,但願「西線從此無戰爭」,不同的宗教(特別是位居領導地位的人)的傳播者,都能秉持真正的愛心去關懷追隨自己的信徒,都能為我們這個變遷劇烈的社會,注入一些可導致百姓身心平安的東西才好!

(翁勝雄,一九五二年生,電腦設計師。)


無 題

謝宗宏


  認識李元松學長至今,給我的受用很多。尤其是他對佛法以全生命力的投入,那股精神真是深印在心中不可磨滅。我們看文章或是聽人說話,如果裡面缺乏真誠與生命,那麼再修飾的華麗也令人乏味;如果所言雖然平凡,但卻是生命的真實展現,我們會為之共鳴。每次上李學長的課後,都會因他的「熱力」而對佛法的修學有著更充滿鼓舞的力量。

  對佛法雖然沒有深刻的體驗,但我起碼建立了一些基礎,學佛道上感到踏實多了。我拙於文辭的表達,只有誠實地寫出與李學長相處這期間所得到的收穫。

  首先是對自己要誠實,「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對於未經驗到的事情,即使是「高人」說的,如果內心有點懷疑,寧可保留。以前讀書時曾碰到有人在考試前修法,希望考試成功,我是不相信修法對考試有用,如果偶而有用,我也不喜歡。就我目前的程度只知道用功比較實際,其他方法無法確定是真是假,乾脆不管它。在日常生活中,自己的心態如何也要誠實,絕不可欺騙自己、壓抑感受而「表現很好」,然後真以為自己還不錯。

  李學長在學佛的基礎上所教的,我想即使不學佛,一般人也應朝此努力。僅就兩點提出討論:

  一、培養理性、民主的生活態度:理性等是健康的現代人所必備的條件。學佛若能以此基礎向上學佛,至少可避免走入歪路。如果心態本來就不健全,學起佛法來,表現得奇奇怪怪,世間人怎會瞧得起佛教,佛教就落於世俗之下了。

  二、意志力的鍛鍊:意志力的培養需要勇氣。在世間上作事要成功都要以意志力來貫徹,更何況是對生命真理的追尋。面對自己勇敢地努力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最勇敢的表現則是活在當下的人。這一點我雖開始在努力,但有時短暫。

  放下過去和未來,欣賞周圍環境,可以獲得休息。

  自己程度不夠,還需多努力,只能寫到此處。

(謝宗宏 一九五九年生,現任技術學院電子系講師。)


前後判若兩人

李明松


  學佛的人都知道「我」、「我執」等是來自「無明」,是虛幻、不實的,可是呢,誰也放不下!而這種執著錯覺對我來說表現在「慢心」方面是特別強烈而明顯的,我總是很難誠心悅服任何人,就連很有名氣的高僧、大德我也總覺得他們似乎有那些不對勁或不夠完美,或者乾脆說,他們是有缺點、漏洞的,修行是不夠到家的,光說不練的,我可以超越他們!的確,這種幼稚、不成熟的心態(鬥勝自性見)曾困擾伴隨我好久,而更好笑的是,在我以前一度(應該說一直)想出家「續佛慧命」,而我卻擔心著恐怕會因我的理想標準太高而找不到剃度師,總不能「善來比丘,鬚髮自落!」來個自度吧!

  而像我這種十足桀騖不馴、貢高我慢,固執己見的人,在短短的幾次上課中(指李元松老師於文殊開的「禪之實踐」課程),整個思想體系居然被「重新排列組合」,前後判若兩人,探究其原因,我想除了面對一個證悟者的震撼、風采之外,最重要的是,李老師如實「依法而論」,而能剝開目前一般人對佛法幾乎已成顛倒的執取錯解,並指導我們逐次體認了解解脫道之次第實踐,而不拘於傳統或理論,亦不囿於大、小顯密各種說法,完全依於他個人對佛法思惟觀察、修行實踐後的體認證驗來說的,唯有如此,才能句句敲擊、震動我們的心靈,亦唯有如此,才能喚醒我們對「佛法」愚昧的認知及莫名其妙地一味盲目執取接受。所以,這應該是歸究於「依法」或「如實」的力量吧!(案:為方便稱呼,文中暫以李老師稱呼,雖然上課中我們稱呼他為學長他都還謙遜禮謝,但,圖個方便吧!)

  我想對於一個修行的人來說,在人生的修學旅途上,最苦悶的常是「修行道上沒人指導」的確,這簡直是難以忍受的。以前我亦時常吶喊懷疑著:佛菩薩那邊去了?聖賢那邊去了?乘願再來的呢?難道我「業障」這麼深嗎?……但是,這有用嗎?苦悶歸苦悶,修行還是要修的。而另一方面,幸好由於本身對於修行的熱誠及信心,所以多少還可以沖淡一些痛苦而不致發狂,但是,一場盲修瞎練總是免不了的,而這一切的一切,在我認識李老師之後,我已能更看清楚這條路是怎麼回事,也更了解我自己;本來,於法修行我是自負的,我深覺得我有修行的細胞,雖然沒有善知識指導,憑著目前的資料,加上我刻苦耐勞的修行意志,假以時日總可以衝破一片迷濛,殺出一條解脫道來。但是,在我了解事實的真相以後,似乎應該深深的吸一口氣,因為解脫道上的層次是千差萬別,機關重重,一念之差即成錯謬,這怎能不小心呢?怎能不先了解清楚呢?

  在這幾次「禪踐」的上課中,我深深的覺得實質上的體認收穫是前所未有的豐盛,內心的震撼、變易也是筆墨所難以形容的,因為這已不是一個「如何禪修」的問題,而是有關對整個佛法如實的認知,整個解脫道的次第、實踐,時下佛教徒對「佛法」、「禪」所面臨的錯解、迷濛,乃至人生的面對態度及個性的鍛鍊培養等等……。如此由內而外整個思想體系的聯結貫通,再也不是以前「支離破碎」、「眾說紛紜」、「教我如何修」的困擾局面,如果試著要聊表一些我個人感受的話,那實在是不難且也樂意為之。

  就學禪的動機及態度來說,我想大多數的人在學佛之初的動機都不是很純正的(可說是外道思想),但隨著時間的歷練及觀察,善知識的指導,其觀念都會逐漸修正。譬如我剛開始學佛是因為盧勝彥的大作所啟引,稱神弄鬼似的啟靈的確有它收效的一面,隨著時間的變遷及對佛法的認知,我變成一個大家所通稱的「正信佛教徒」(當然,佛教界中尚還有一大堆是求財、求平安、求學問、求……乃至其他宗教所轉進來的);而「正信的佛教徒」學佛干係為何?其目的心態呢?

  前輩大德告訴我們,學佛當然要成佛啊!要往生極樂世界啊!要發大悲心度眾生啊!要續佛慧命轉法輪啊!要發菩提心啊!最好生生世世留在人間(至少也要「不違安養入娑婆」)……,而我想這樣的學佛動機態度是否「善巧」實在值得研究!佛法原本是應病與藥的。如果眾生沒有煩惱、痛苦,沒有絲毫的病,那可說就無需佛法了(乃至八萬四千法門亦是虛構出來的),而佛的境界我不知道,傾全力去追求一個不知道的境界正確理性嗎?

  可是換個角度來講,我知道我有煩惱,我有痛苦,我無法安心,我有束縛無法解脫自在,所以我認為較正確而「切實際」的學佛目的是要解脫一切煩惱、束縛、不安……而不是為了慈悲、利樂有情,當然一個解脫證悟者自然會流露出悲心而利樂有情,這是必然的。所以根本動機一錯亂常令人捉不著頭緒,也無從下手而易放空言,就如同一些剛學佛的人會問「菩提心」是什麼?如何發呀!我想一個人如果下決心立定自己每天早上五點鐘起床都做不到,那麼成天在佛菩薩面前開空頭支票,這像話嗎?空砲彈未免打得太高了吧!

  好了,真能「體認」得到的學佛目的是要解脫一切煩惱、痛苦的束縛,那麼試問:那些佛教徒真正面對自己的煩惱下手?如實努力地面對自己隱藏在內心深處而不時興弄推動的無明根源探尋?佛法演變到現在大家都變成「善知識」(不是善解脫),善於研究知識,且善於解決別人的煩惱(如果是真的還好),可真是說食數飽不知休,而以為這就是在學佛、修行,這樣就可消除煩惱得解脫,實在相去甚遠(還有一些若起了瞋怒就向佛菩薩慚愧、懺悔,卻沒有勇氣自己去針對瞋怒的如何生起、演化及消滅作根源性的研究參尋)。

  而佛陀不是說,你們要自度嗎?要自依止、法依止嗎?如果沒辦法針對自己的煩惱癥結力求突破得解脫自在,成天求佛菩薩救度我們,我想那恐怕不是佛陀的本意吧!事實上,就連吃飯、小便這種小小的事情都要勞駕自己來做,更何況滅除貪瞋癡煩惱,得無上解脫自在這樣大的事情,能不假自己來完成嗎?所以,醒醒面對現實吧!全世界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這是我「正直」捨「方便」的體認。

  佛法經過長時間的傳遞演變,每配合著各不同之時代背景、風土民情……等而有不同之面貌,而目前,我們還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佛法正為各種人所錯解認同著,粗俗淺薄或別有用心的人常把佛法鬼神化、低級化,變成一種迷信的宗教色彩;有學問好鑽研思辯的人卻喜愛把佛法哲學化、複雜化,形成一種高深而只能理喻的形上玄學;但,如實地面對一切事實的真相,我想這才是佛法的重心吧!

  在「禪踐」的幾次上課中,學員們可以體會到李老師不斷地將我們從幻想的高空中捉回如實的地面,的確,我們懂得太多了,而實踐方面卻太少,眾生只怕「偷心不死」,大家成天忙著研究「指頭」,論是非,判究竟,哪有時間、心情去看「月亮」呢?而對一個狂心已歇、斷自性見的證悟者來說,要透視眾生的習病心態是輕而易舉的事,雖然如此,李老師卻從來就鼓勵著學員提出任何問題,以滿足學員們漫天的「求知欲望」,我想這應該是「如實」中不乏「善巧方便」吧!

  至於修行的次第,李老師提出一個很重要寶貴的觀念──「禪定」,事實上唯有禪定方能觀察照破煩惱的根源,徹悟諸法實相,引生般若無漏慧。他曾舉了一個故事來解釋禪定於佛法上根本的重要性,譬如,一個先知過來人(如佛、阿羅漢尊者或其他言教……等),他告訴我們對面山頭上刻了一些重要的文字,並幫我們修正觀察之方向及角度(指向無明的深處),但是我們太散亂了,沒有禪定的深厚修為,雖然方向、角度都沒問題,可是禪定的功力就像微弱的燈光只能照三尺遠,根本無法看到、洞悉對面山頭的文字是什麼?

  佛陀時代的外道,他們的禪定是相當穩定、厲害的,常遊於初禪、二、三、四禪乃至無色界諸定,禪定工夫就像雷射光一樣,可是沒人指導或充斥各種邪見,雷射光只能上下四維空間到處亂照,要照到山頭上的文字機會是渺茫的,可是當有一天,其遇到佛陀或有阿羅漢尊者指導,一旦角度、方向幫他修正正確,喝(一聲)!立見法性,破無明!證得法眼淨乃至四果阿羅漢是隨處可見的,所以佛陀時代的很多弟子都是外道進來而開悟的,諸如:舍利弗、目犍連……。現今「散亂習慣」的我們,連自己的意念都模糊不清,又如何去觀照極微細、極微細的無明深處?又如何去發現甚深甚深的緣起道理呢?

  對於修禪定,李老師的講義說得相當清楚、實際(指日常生活行、住、坐、臥即可應用修行),諸如如何「於未到地定得自在」,如何「養成禪定的個性」,如何「只管打坐」(此「只管打坐」非專指清修之盤腿、靜坐),肯用心的人必定能於講義文意內得到寶貴的修定方法及指導,進而要達到「桶底脫落」、「一步到家」是指日可待的。

  而修行次第的第二個關鍵就是要有「自覺非」、「自知病」的觀念,知道自己有病、有煩惱、有疑惑未解,並進而利用禪定功力去尋伺觀察;起疑情去勘破它(此是沒人指導點破的自修方法之一),要達到宇宙通身上下只有一個「疑團」,而此時佛菩薩也救不了你,經論一切之言說,皆是他人見地,一句也用不上,而倘若有所證悟與經典相驗,亦「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由此見地延伸,我發覺目前學佛人有一個非常值得反省的現象,那就是──有些人獨以《阿含》為尊,其他經典是不徹底的;有些則是以大乘經典為究竟,其他是不了義的。大家大談特論,頭頭是道,且滿有懾人氣勢,但仔細一看,其純粹是一種去「迎合」經典的心態,要不然就是「耳食之言」,完全不是透過自己「自覺非」參究後的「現量創見」為依據。難怪永嘉大師要感嘆「入海算沙徒自疲」、「數他珍寶有何益」。

  事實上,釋迦牟尼佛不是學佛才成佛的(那有佛可以學),而是為解決一切煩惱、束縛而反觀內照,頓然了悟一切而發現緣起的道理,我想,若成天在佛菩薩陰影下過日子而輕易忽視「自己」的人,那才是佛陀的「不肖子」吧!

  在禪踐的課程中,李老師一直鼓勵、灌輸學員要有「以自為光」的精神。的確,我覺得我們受「經典」的恐嚇太多,什麼末法時代億億人修行罕一人得道。本來,佛法是很簡單的問題,我有煩惱解決煩惱,我有束縛解決束縛,「佛法原本無多事」大家不是耳熟能詳嗎?為什麼不直探本源而還在繞圈子呢?為什麼沒有信心「怕怕」的呢?為什麼要遙寄不可測知的未來呢?有智者早為之計吧!

  在我個人修學佛法的過程中,禪宗是我相當有興趣的一門,而禪宗標榜其不是小乘,不是中乘也不是菩薩乘,而是佛乘!明心見性頓悟成佛(以前我會懷疑為什麼開悟後卻還要水邊林下長養聖胎?)至於大徹大悟,破三關以後的真實情形及位階呢?李老師依他個人的修證經驗作了如實客觀地探討而揭開「修」及「證」的真相,諸如此類(原本就是是非非、劃分不清)修證方面觀念的釐定實在澄清了不少,而且對於原始佛教是怎麼修行的?臨濟宗是如何用功?曹洞宗是如何「只管打坐」,其過程及效果都作了非常透徹的解析,這對於一個有強烈修證企圖的人來說(尤其現在之缺乏明眼人),已省下了一大段(可能幾輩子)摸索的光陰,其珍貴程度是千金難易的!

  至於「禪踐」的上課方式係採一問一答的研討方式,甚至學員都可以自由舒發己見,而唯有如此才能了解學員的疑問及狀況。原本,佛陀時就是以這種問答方式解決眾生的煩惱、困惑,而乃至其各大弟子舍利弗、目犍連等他們也都各帶有個班進行研究學習。而在我觀察體會上,李老師的思路是非常敏捷、清晰的,常能立即進入狀況而針對學員的疑惑、盲點作有效的解決、疏導。而且,也不乏見其慈悲地利用各種手段為學員「生殺予奪」、「去黏解縛」,真能流露出一證悟者之悲心及應化無方坦蕩胸懷。當然,幼稚的我也屢遭棒喝的,而這也亦愈顯示老師的關懷照顧之情,我想假如有機會面對一個善知識來講,愈想隱藏自己的缺點、無知,無疑將會損失愈多(或許他保有了虛幻的面子),這是相當不明智之舉的,修行是條漫長的路,也是不斷發掘自己缺點、習氣而加以改進的路,既然有人指導修正,那才是天大的福報幸運呢!

  「禪踐」上課的學員中,不乏有名的神父及天主教徒,老師都能虛心包容,沒有絲毫針對信仰問題加以批判的動機心態,而他們的求法熱誠亦相當真切而深能啟發我們。原本真理是不屬於任何宗教、派別的(玫瑰花不會因其他命名而不再芳香),老師喜歡鼓勵他們往「真善美」的境界繼續努力,大海是不分長江、黃河的,只有「我水中有你,你水中有我」的交融一體,這才是理性、平權可貴的一面。

  現在,老師已答應將他上課的寶貴講義(包括文殊「禪踐」及永和禪修班的講義)付梓印行,公諸於世,我想(套句老話)這是眾生的大福報。事實上我個人是將這些講義當作「經典」來看待,一部「現代人修行的經典」來遵循修持,但願大家能早日一睹了悟,也早日能聞到真正「來自靈山的聲音」!

  總之!我個人從「禪踐」課程中,是深獲無量的法喜與肯定。從一個隨時處在「剃刀邊緣」而遙寄未來一搏的人,變成一個隨緣不拘、自在而好好把握現在的行人,其信心的增長更是難以倍數計。而我只能說,我這輩子再也不會再白走一趟而沒消息的了。而另一方面,從「禪踐」課程開始,我莫名其妙的佛教包袱也愈來愈少了。我想傳統佛教觀念很強烈,或喜歡劃大圈子自縛的人,是沒辦法體會這種如實面對佛法之愉悅輕安的。

  經過這段「禪踐」期間的薰陶、鍛鍊之下,我覺得似乎長大不少,而我個人對李老師感激之情已誠然超乎「大恩不言謝」的刻銘。雖然老師依然流露「民主平權」、「生佛不二」的平凡個性,但圖報在我,那只有好好依法修行了。現在,老師徵求一篇文章,不善弄文的我,只好隨思塗寫一二,以一篇「小貓叫、小狗跳」的幼稚文章來潦草交卷,而若能為這本書佔點頁數,哈!那才是我的榮幸之至哩!

附:任運篇

  當你投入只管打坐的修練中,你的心境,你的見解,你的感受,必然經常會有跳躍性的改變,這是本篇〈任運篇〉生起及繼續佔數頁的因緣。另一方面學長也鼓勵我將最近修行新的體認表達出來,已慣於無病呻吟的我,也只好樂於再呻吟一番了。

  沒錯,聰明的人能將別人的經驗轉化為自己的體認感受,從而流露於日常生活上去實踐、修行。但對大多數像我這樣笨的學生,非得自己去衝撞得頭破血流方能換取一些深刻的教訓,才能對修行產生些較實質、深遠的影響,我想這是不可置否的(事實上也在其中重新認識自己、明白法的作用)。

  一個人為什麼沒辦法落實「只管打坐」,有它諸多隱藏的原因。當然,要親見法性證初果的行人,才能貫徹「只管打坐」而活在現量。但,這暫且不談,倘若自己不「深痛了解」病根所在,又如何實踐「只管」呢?禪定又如何增長呢?我覺得自己「扼殺禪定」,是因為我不管生活、修行上,凡事有目的,凡事有企圖心,於是造成現狀的不安,想求變,以得好狀況。就連修「只管打坐」,也經常想著以後能於禪定得自在,進而開悟破無明。這麼一條美麗的蘿蔔引誘我這條笨驢往前奔跑,卻忽略眼前、腳下這些青翠可口的嫩草,委實糟糕透了!

  事實上對一個了脫生死,所作已辦的阿羅漢來講,他之所以「站在高山上」,就因為他「站在高山上」,沒有任何企圖心,沒有什麼目的,純粹因緣所生法。而眾生呢?他「站在高山上」是因為他要呼吸新鮮的空氣,他要觀賞初昇的旭陽,他要捕捉變化的雲海……永遠有所企求,完全是有為法。這就是為什麼沒有任何力量能推動阿羅漢(貪瞋癡已止息),故「不受後有」,而眾生壽盡後卻不會就此結束停止,還會有力量繼續推動他來參加輪迴的舞臺之原因了(對法的錯解執取)。

  曾有一次在電話上與學長討論佛法,最後談及我之生活現況計劃到日本念語文時,我坦誠向老師報告我的動機看法。

  「我不知道現在到底要不要學日文?學日文以後要做什麼?」

  「你看!!這就是企圖心!」

  「啊!」頓覺像正中地被敲了一棒,赤裸裸地躲都沒處躲!

  「你有興趣就去學,不要管為什麼!」

  現在我學聰明了,要做就做,凡事只有一,二選一之憂慮掛礙,徒困擾自己而已!

  而更進一步講,我深覺得「諸法原本即涅槃」。這就是為什麼修「只管打坐」是成佛的正因,也是一般人因不明白而無法貫徹「只管打坐」的關鍵!貪瞋癡的止息當下就是涅槃!所以能活在現量的人就是親嚐涅槃的人。但眾生卻習慣於「無端起知見」,法由心生的結果,就是一連串的時間、善惡、正邪、美醜……等意念產生,而在無法洞穿它的虛幻性情況下,卻平白讓諸法「由自生起而來困擾自己」。而這「本來就沒有」之「自生自困」的「法」投射出去又干擾其他眾生(若「覺者」當然不受,或應該說「不起」),所以表面看去,世界就是法的投射、反射、亂射,搞得人心不安一切亂糟糟,但仔細看,實在是眾生各自生法困擾自己,只是無人可躲過而已!

  由於理想化、愛幻想的個性,所以向來我是個深受「煩惱」困惑的人,而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是被自己騙得好慘!好慘!!譬如當我計算著應如何才能避免麻煩使自己可清淨修行時(我幾乎花很多時間、精神去設計修行環境),而實際上當下我就是無中生起了煩惱,被法玩弄了,可說又將自己平白捅了一刀(方便稱「自己」,若以為「自己」被騙了,那才又掉到同一陷阱去了)。所以,煩惱中我發現了菩提。而現在可好,當有一天李明松跟他情人說:「我們不要互相困擾,免得影響修行。」或跟愛人說:「我們當潔身自愛,以免執著動念。」我都會給他一巴掌,那有那麼多頭上安頭,這種因緣所生法還對它困擾、執著認真,真是不配修行,徒敗壞「只管打坐」的「美名」。(但話說回來,我覺得還是要擺脫「只管打坐」的意念,當下就很好,那還有什麼只管打坐什麼的,它還不是一塊蘿蔔影嗎!)

  誠如大家所知,佛陀悟道時曾經寧不說法欲疾入涅槃,「若我說者,徒自疲勞」。的確,這種反人性、反潮流的體悟,很難被眾生接受。那麼,什麼是順人性(順習氣)、順潮流呢?凡事有目的,有企圖心,「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大家大憂特憂,不知道根本沒有憂慮這碼事而住於其中,平白搞些法的遊戲來填充眾生莫名其妙的感情(安全、愉悅……)及哲學世界。諸病卻從此生起,只因為不明白而已,就像我會懷疑「長腿的女孩為什麼比較好看!誰告訴我的!」總有一天我會查究清楚的。

  了悟的人會不會追求涅槃?不會的!聰明的人會不會寄託不知或未來的世界好來求涅槃?我想也不會!因為原本就很好!原本就沒事,原本就涅槃!而只差不肯狠心放下!只差沒有足夠膽量、智慧當下承擔!事實上原來一切竟都是現成的。

  修行沒有企圖心的「只管打坐」!而明白的人亦能了解諸法當下即「不生不滅」的涅槃相,所以他能讓諸法「任生任滅」而不去執取、掛礙它。勇敢些吧!不要再自尋煩惱了,但願普天下眾生都能做個不被自己欺騙的人!做個不被諸法擺佈玩弄的人,而在這條路上不憂不懼地邁步向前,因為我實在找不出有任何事物能阻撓,破壞它!這是我愈來愈法喜充滿的感受!

(李明松一九六年生,專利事務所工程師。)


幸有兩眼明

王澤仁


  當今佛法衰微,蓋以講經說法者眾多,有實證者少,致使世間談禪者,多淪於「文字禪」與「口頭禪」。讀歷代禪宗公案和語錄,大概不達那種修持境界,也只能在其文字上捉迷藏而已。其實禪是超乎人類的知性理解的,透過對經典的研究、哲學的批判、邏輯的思考,並不能幫助我們接近禪。

  我接觸佛法四年多,聽過數百場的演講,也研讀過一些經論,雖求道心切,但每困惑於對佛法的修行不得力,有些法不是陳義過高,就是不適合現代人於日常生活中──工作中去修行實踐。我很慶幸地在今年四月至八月間在文殊佛教文化中心接觸了李元松學長,聆聽到他真正修持經驗與開示,幫助現代人從生活中力行佛法,得知透過禪的修學次第,經論上所描述的境界,是逐步可以實際驗證的。沒有實證的事情,自己擁有懷疑不相信的權利,這也是說明佛法合乎科學理性的精神,佛法一向是由智慧得正見,而不是由盲從生信仰。

  他的修行法門於行、住、坐、臥中都可以實踐,工作、讀書、娛樂、發展事業都是修行,正如六祖惠能云:「一行三昧者,於一切處行住坐臥,常行一直心是也。」《淨名經》云:「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經常活在眼前一瞬(禪者生活於當下),起心動念及身體動作念念分明,必能神清志純,善悅自在無礙。

  人們的心理不安、憂懼、放不下,絕不是透過自我提醒,要求自己不要怎樣,或要怎樣就可以解決。有人靠六塵(外境)來麻醉自己,使之暫時忘懷。也有人透過現代心理學的分析、輔導,使人轉化、替代、昇華。但這些方法都只能暫時的抑制,不能根本解決內心深處的問題。這些現象的存在,是因為人們的潛意識,自無始以來受業力之牽引,遠慮近憂,前瞻後顧。透過禪的修習,能深觀直探內心之本源,斷疑解惑,徹底解決人類心理上的弱點。

  最後我認為以李學長的年輕有為,修行精進,重振以力行實踐為主的禪門宗風,必可指日而待。

(王澤仁一九四九年生,台電工程師。)


義學與修證並重,方能為中國佛教注
入活水源頭,延續漢傳佛教之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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