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李兄,乾一杯! 林茂生
後來我發現,留在一貫道裡頭,實在無法再突破。面對內心愈來愈強的不安,便毅然的皈依佛法,繼續真理的追求探討。而此時李兄亦有新的際遇,而改變修行的方法,因此我們足足分開了將近三年。後來當我們再次見面時,李兄卻本參已破,吼聲震天,而四年後的今日,更是翻出六合,準備踏殺天下人矣! 近四年多來,我承李兄的教誨,受益良多,我們的關係,亦變成亦師亦友。猶記一九八三年的冬天,有一天李兄忽然來訪,闊別數年,相見大喜,於是煮茶奉客,暢談甚歡。席間李兄突然說:「林兄,我們都知道緣起性空的道理,我手邊這杯水是因緣所現。」我點點頭,他接著問:「那麼我請問你,這杯水它的空性在那裡?」一句話就把我問倒,我愣了好幾分鐘,硬是接不上話。這種硬碰硬,單刀直入的問題,已不是平日的詭辯可以應付,「生滅當下,即是不生不滅」,這也是困擾我多年的問題。搜盡生平苦學的義理,卻無一句可用,至此心服口服,沒想到分手才三年的老友已躍出龍門,脫胎換骨矣! 此後我們又恢復來往。一九八四年初,農曆春節假日的某一天晚上,我請李兄到寒舍喝茶談天。我向他請教了一些問題,最後問他:「我有兩個我很尊重且信任的老師,但是他們的教法卻不一樣,一個要我堅持茹素,另一個卻說茹素無用,我都糊塗了!請問這兩種不同的看法,差別何在?」李兄在解釋兩種不同思想的內涵後,接著說:「至於我自己,卻沒有那個問題。」 「我沒有那個問題」這句話,就是這句話,卻令我剎那間身心脫落,無比輕鬆。但見整個法界,唯是緣起緣滅,實無一法可得,一切的一切,俱是大日如來法身的妙作用。一花一葉,一針一線,都是美妙無比,無可替代。一切的經典義理俱是戲論,不過黃葉止啼爾。禪宗的公案,祖師的機鋒轉語,剎那間都明白了它們的作用。直到此時,才知道什麼是實相,什麼是般若,什麼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回想過去修法,都是與道背馳,煞是可笑!為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我」擔心受怕,怕他輪迴,怕他受業報,而拚命的修法,精進不懈,想要解脫,想要了生死,卻不知一切眾生本來解脫,本無生死,硬是騎驢覓驢,頭上安頭,多笨啊!枉吃了多少年的苦頭。 哈哈!無始以來的重擔,一旦放下,不禁縱聲大笑。此時李兄忽然問我:「你要開悟嗎?」我斷然說:「不要!」「那麼性交有罪嗎?」「沒有!」「你不怕下地獄嗎?」「下地獄就下地獄,有什麼不好!」他隨手拿起一個茶杯問:「這是什麼?」我說:「桌子。」「連三歲小孩也知道這是茶杯,你怎麼說是桌子?」「我說他是桌子就是桌子。」過了一會兒,他又拿起杯子說:「這是什麼?」「茶杯。」李兄又說:「咦!怎麼你又變了?」「老奸臣!你想挨揍啊!」李兄微笑著說:「好!好!算你過了我這一關。」那是四年多前的往事了,也是生平觀念最大轉變的一次。此後在他熱心的教導下,又有幾次高峰經驗,甚至發生於酒宴之中,讓滿桌食客愕然。 李老師是我生平所遇見最精進的人,平實而熱心,為了真理,什麼都可以犧牲。他的精進勇猛,常人難及。過去數年,除了睡眠外,他未嘗一分鐘離開正念。經常帶著正念入睡,而醒來第一念就是修行。而且每天打坐八小時以上,曾經大悟、小悟五十次以上,其間隔最長兩個多月,最短數分鐘。為了無止境的進步,更深入一切,實在是一位難得的善知識。當然,他不是完美無缺,但是在修行上,實在堪為楷模。 與他相較,這幾年來,我只是吃喝玩樂,實在慚愧。最近看了他的講義,深受感動。尤其前幾天,受託帶一個朋友登門拜訪,席間聽他談論顯密諸家差別,以及分判中觀論缺失,更是精闢扼要。四、五年前,被一句問倒的情緒,再次出現,既感自己的無知,復燃起強烈的突破意念……。 來!李兄,乾一杯。 (林茂生,一九四三年生,密教阿闍黎,現任現代禪龍樹會館住持、中部共修會負責人、專業禪修老師。) 生命的新出路 蔡秋明
多人一齊唸佛,音聲莊嚴宏亮,似有一種無形的力量,令人覺得既安穩又歡喜。當時猜想,所謂的法喜,也許就是這一類的感覺吧!可惜,後來由於種種因素,這個聚會解散了。從此我就少參加類似的共修活動。多人念佛共修,我通常很容易投入,但是平常自己念佛並不得力。我當時想:我既無能力辨別自身根器,抉擇相應法門,又無因緣得遇契合的善知識,那麼,或許在解門多下點工夫,能於經教中得到一點修學消息亦未可知。此意定後,即著手搜尋佛經佛書,不求甚解地大量閱讀起來。 就在這一段期間,我讀到了印順導師的妙雲集。第一本是有人發心結緣流通的《般若經講記》,我完全被書中清晰、深刻、出俗的解經文字吸引住了。自此以後即一本接一本地請購集中的各書,越讀越歡喜,越看越佩服。歎服之餘,每逢與人談論學佛之事,必定大力推薦《妙雲集》,並推崇導師乃是教內不世出的大師。如果說我對佛法的義理多少有些認識,主要是要歸功《妙雲集》的。但是雖然這部書對我在義學聞思上的啟發幾無他書可與比擬,我卻未在集中找到適合於我的具體修行方法。 第一次聽到李元松這個名字,是在今(一九 八九)年的五月間。一位同學拿著「文殊生活禪的講義」給我看。當時我對他的印象只是:這是一位見解不凡,極有自信的學佛人。知道他也受過《妙雲集》的利益,正在開班講授禪法,寫了一本談禪的。其時尚未有親近他的念頭。 六月初某日,到桂林路佛教書局看書,發現了《與現代人論現代禪》。一時好奇,抽出一本,發現封面上有一段話:「比較起古人,今天學佛人普遍的情形是:慧解強,定力弱。」當時自忖:我雖有一點經由聞思得來的散慧,可是卻幾乎一點禪定力也無,「定力弱」,不就是我的大缺點嗎?將書買回,一讀之下,卻幾乎捨不得將書闔上。讀到親切處,或暗自叫好,或眼淚盈眶,所感受的衝擊之大,是前所少有的。 讀完書後,心意已決:要去上李老師的禪修課。先到「文殊佛教文化中心」打聽,知道「文殊」的課已上到一半,另得知「菩提園」六月底開有新班。在電話中徵得同意,以學生身分報名參加,總算成就了向李老師學習的因緣。 見到李老師,第一印象是相當斯文,眼光極有精神,人很客氣,覺得很投緣。隨著課程的進行,我很驚歎的發現,他對於學員當場提出問題的掌握,竟然那樣準確;其回答問題的方式之變化無端,殺活自在,更令人不由得不佩服。我是上課中提出問題較多的學生之一,他的回答總是誠懇而切中要害。有一次,我問如何在煩惱憂苦中修行,他回答時感慨之深,悲心之切,令我聞言當場淚如雨下。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碰到這樣一個能直探你心靈深處的人。 李老師上課的方式,該嚴肅處固然敬肅誠懇,但通常是很活潑的。他並不太計較什麼禪師的形象,說話常常十分幽默,可說是一位不失赤子之心的性情中人。現在回想起來,上他的課,實在是一段愉快而豐收的經驗。 李老師提倡的現代禪,內容深廣平實,發人深省之處頗多,接觸之後不難有所感觸;但是因為親近他的時日尚短,他書中的開示,老實說,我尚未能完全融會,尤其書中所舉禪定個性的訓練方法,雖稱簡要善巧,但要完全契入其中奧義,則頗非易事。以下僅就現代禪修行方法中令我感受較深的兩個特色,談一點個人的感想:其一,提倡理性的修學態度。 李老師在現代禪整個修行次第上,首先標出「理性」兩字,我認為意義十分重大。 長久以來,由於種種原因,中國佛教一直某個程度籠罩在怪力亂神的陰影下。不可諱言,有許多人是以類似鬼神崇拜的方式接觸到佛教,經過一段時間的信仰薰習,終於也能對佛法有一些認識,得到某些身心方面的利益。但是,這一層佛法中本無的非理性迷霧,到底阻礙許多受過科學精神薰陶的現代人接受本來強調理智的佛法。佛教每被人譏為迷信,固可能是批評者認識不足,以偏蓋全,甚或刻意扭曲所致;但是教內人士鮮少鼓勵理性的學佛態度,較少闡揚佛法中理智踏實的一面,何嘗不是重要原因?帶有宿命悲觀傾向的業障觀,非因計因、非果計果的泛業報論,與夫一味強調外觀儀式的修行方式……等等非理性現象,目前仍舊在國內大行其道,這些現象是否如理如法,是值得深思的。 基於理性原則,李老師首先鼓勵學人敞開心胸,在合法而不自害害他的前提下,適度地發展興趣、疏導情慾,增加生活體驗;並尊重世間智者研究成果,多多涉獵社會、心理等方面的現代知識,以為修學初階。對於佛法或世間法上隱晦不明的道理,不妨存疑求證,既不必急忙下結論,也不須強迫自己相信。他認為,對於生活中遭遇的挫折痛苦,切不可動輒往業障的老路跑──「業障現前」了;重要的是面對問題,解決問題。李老師對「業」的解釋簡單明瞭,他說,業:就是習慣。既是習慣,當然有變更的可能,問題在於決心與執行的毅力如何。關於因果問題,由於因果網路複雜微細,牽連甚廣,他一向甚少談及。他以為學佛是要解決心中的苦,凡於離苦無益的理論玄辯,毋須花太多的工夫去思惟探究;至於修行儀式,固然有薰發信願之作用,但不必過分誇大其功效,他提出樂、定、安、明、愛五項,作為檢驗修行方式正確與否、得力與否的標準。凡是於此五者不能生起促進的修行方式,即應檢討是否適當。 印順導師提倡的「人間佛法」,讓我見到佛法剛健平實的一面;李老師的「現代禪」,則掃除我心中埋藏已久的陰霾,使我從學佛以後產生的若干疑慮與不安解脫出來。 其二,強調情義與人道,主張在履行責任義務中修行。提倡理性,是李老師教法的特色之一;但另一方面,注重情義與人道,更是「現代禪」的要著。 李老師本身就是一個十分重視人情義理與自身職責的人。他坎坷困頓的少年生活,想必有助於他對人生滄桑和世間情義的體會。他常提到的一句話是「人情冷暖義為貴,世事滄桑愈堅強」。對於佛法的精要──大悲心──的體會,他認為應該從體諒他(尤其周圍的人)的苦衷著手:「在無明和業習的牽引之下,人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這兩句話我吟詠再三,感觸極深。 李老師又特別重視家庭觀念。他每說,不可未能利樂有情,先即惱損眷屬;並說,修行是你自己的事,不要因為修行而妨礙家人的正常生活。據我所知,學佛之後在這一方面發生障礙的人,恐怕不在少數;而且愈是「精進」的人,往往這方面的問題愈大。經常發生的情形是:學佛之後,一改往常的生活習慣,以相當多的時間用在課誦禮拜、聽聞說法、閱讀經論與參訪道場上面。而且常在取得家人充分諒解之前,逕自持素,造成家人的不便,產生怨懟。如此學佛,不發生家庭革命者幾希?這也是佛教受人排拒的原因之一吧!李老師以為,若懂得修行要領,家庭亦是好道場。在夫妻親子間的相處應對中,一方面可善盡人倫義務促進家庭幸福,另一方面亦可學習面對煩惱,逐漸磨除瞋習,訓練如何忍辱與體諒。對於我,這真是再親切不過的教授。 或許有人以為,所謂「現代禪」,其實是平淡無奇、無甚深義的平常道理而已。然而,唯其平常,所以人人可行,時時可修;唯其平實,故可切中通弊,收效至捷;唯其平淡,故無流於偏枯之虞。我認為,這樣的修行方法,應該值得推薦給在迷昧紛亂中尋找生命新出路的現代人。 (蔡秋明,一九五五年生,台大法律系畢業、輔大法學碩士,現任桃園地檢署檢察官。) 認識學長的因緣 禪 琳
尋找吧!讓我來找尋讓自己安心的方法。由於過去和佛學的接觸及信仰,我自然而然地想從和佛教相關的活動、書籍找尋安心之道。我想知道身在台北的佛弟子是如何安心的?如何面對這紛擾浮華的大環境? 一夜,在「文殊佛教文物中心」所辦的座談會中,聽到學長精簡深刻,從經驗出發、與生活相結合的談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後來從《文殊雜誌》中看到學長主持「禪與現代生活」的課程,很快就報名參加,從此與學長結下日後長久之緣。 如今,過了一年多,眼見學長「現代禪」的風格與精神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修學者,而自己,也慢慢一步步地從自我的桎梏中走出。很長的一段時間,大至台北商業化的都市型態、交通的擁擠紊亂、政府的無能管理、脫序的社會、台北人的拜金、追求金錢堆砌的生活品質、工作的體制、同事的工作態度,小至家人的價值觀、生活習慣及態度、男友的感情,都讓自己看不順眼,不喜歡。有一次在「文殊」上課時,學長提到以「樂、定、安、明、愛」來檢視自己的修行及生活時,淚水不住地流下──我的心哪,不樂、不安、不定、不明、不愛,我不但自己的生活調適不良,也難以關心、照顧周圍的人,我傷心地發現,自己連基本的體諒之心都沒有,更不用說生起慈悲心了……。 後來漸漸體會,原來,是自己給了自己一層層的束縛,是這些層層的束縛阻礙了我愛自己、愛別人、愛四周一切的人。「現代禪善巧七階」中第一項:「在不違背法律、不傷害他人的前提下,已有的情慾、嗜好、興趣可儘量發揮。」原來如此啊!規範(戒)是死的,人及環境卻是錯綜複雜多變的,如果不了解規範訂定時的對象及意義所在,只是刻板、強迫性、非經反省思考的依從,規範越多的人,可能壓抑越多。受到忽視、壓抑的慾望、衝動及念頭,如果不得合情、合理、合法的抒發及化解,日積月累,不但可能在陰暗處偷自發洩,且可能導致人格的扭曲。壓抑多的人,求心安尚且不易,遑論求定?很可能心中不但不得樂定安明,還會處處看人不順眼,遑論愛人? 感謝學長及諸師兄、師姐的指引、提攜。生活中,時時提醒自己體諒事事物物均有其聚散因緣,盡心盡力處事但隨緣;斬斷瞻前顧後的習性,輕鬆、坦然無畏地隨時活在眼前一刻。我不知道自己離開悟、證道還多遠,但知道自己較能安詳愉快地面對生活。這條路,一步步踏實走來,多謝您了,學長! (禪琳,一九六一年生,特殊教育碩士,現任教育部專員。) 越過戲論的原野 高文琦
我會因挫折而苦悶,因反省自己而感到孤獨,在苦悶的孤獨感中,有一股沈重的壓力,對什麼是我,什麼是真理、真實產生疑惑,一方面感嘆自己的無能與渺小,一方面又把「探索事實最後真相」寄望於一些哲學,在諸家學說中尋覓安身立命的法則;曾站在理性的科學思惟上對一切懷疑,在無窮後退的懷疑之後,也對懷疑本身有了懷疑──不明懷疑與懷疑者之間如何區別。在這「戲論的原野」跑了一段時間,累了,苦了,想把受苦的本身也忘了,故爾又欣羨莊子的逍遙,得以相忘於江湖而「與天地精神往來」,無爭,去智,從「理智我」超越而為「情意我」,用生命去擁抱外在的事物。其實說說罷了,依然有太多的牽扯、掛礙,沒有絕對而徹底的動力,想得到說得到,卻做不到。 在後續共修會中,進一步接觸到學長,從他的言談舉止、語默動靜之間,讓我反省到更多東西,也更能坦然面對自己的無知。生活的世界原本單純,是人用語言文字,疊床架屋後才變得複雜,對事實的說明,往往落於以概念來解釋概念,概念本身形成了第三世界又回過頭來支配了人。心地中播滿了這些種子,障蔽了人對於外在的真實感受,人與人之間沒有實際的覺受,卻能憑藉語言文字溝通理解,真的是一件偶然的事,而誤解反而是必然了。薄地凡夫幾乎是個孤立的世界,但又是自性見的殖民地。每個由意志所引發的行為,都帶有一定的目的,即使是關懷,也可能隱藏期待對方相同的回報,或藉以顯示身份、尊嚴,或隱藏自己的自卑、不安。有見皆苦吧! 自忖和學長所說的還有一大段距離,不過知道了基本方向總算比較心安。以往常常瞻前顧後,多疑而游移不決,習慣於活在自己想像的世界;近來藉著法門寶劍斬掉一些,快活許多,心中空出些許空間更能好好體會事物之美,有更多的精神投身於當下所面對的一切,真好。對於眼前的所有,沒有太多的懷疑、怨艾,所以我該感謝促成此段緣起的所有人、事、物。誠如林茂生師兄所說的:「這是大日如來的妙作用。」學長本其沛然莫之能禦的悲心,組織團體以弘法利生,有幸參與其事,覺得有些惶恐。一向個人主義慣了,面對學長悲心的展現,常震懾感動而又慚愧,除了敬謹奉行,又能說什麼呢? (高文琦,一九六四年生,台大法律研究所碩士,現公費留學德國攻讀博士學位。) 我學習佛法的經歷 溫金柯
我一進政大,就參加了「東方文化社」。社中自由開放的討論風氣,和那一群追求生命提昇的朋友深深吸引著我,也吸引我開始去探究他們常常談到的佛法。 大學的第一個寒假,在社中學長的大力推薦下,參加了蓮因寺的齋戒學會,準備享受一下學長口中天上一般的生活。然而卻絕對沒有想到,我在這裡遭受生平第一次觀念的大衝突。當時自己對佛法只有短短幾個月的接觸,所知雖然極其有限,但對佛法抱著肯定而喜愛的態度。然而到了蓮因寺,寺中瀰天蓋地的厭世言論,對世間極度的嫌惡醜化,不是當時年輕熱情、對世界充滿美好幻想的我所能接受的。但是齋戒學會裡每一個學長都認同那個看法,而當時的我對佛法可說一無所知;於是形勢就成為學長們眾口鑠金,而在論理時我又沒有任何招架的能力,但要我接受那一套厭世觀,欣求一個不知其為何物的他方世界,自己是絕對無法做到的。在這種痛苦的煎熬下,我提前離開了齋戒學會。然而事情沒有結束,這些觀念上的衝突逼使我此後必須去探索佛教討論過的問題。此後幾年我一直在追問的是:生命的真相是什麼?佛法到底是怎麼講的?它講的對嗎?此外,在心情上也與佛教保持著一段距離,不肯像別人那樣用信心直入。 我整個學習佛法的過程,基本上就是在這種既迎又拒的心態下前進的。佛法甚深,妙義無窮,它一方面吸引著我不斷地去探索它,一日一日對佛法有更深一層的認識並從中使自己更加成熟穩定起來,享受生命中的趣味;另一方面,佛法甚深,真正的契入並不容易,再加上對現實中的佛教稍有接觸後衍生的不滿,自己也曾有過多次在內心與佛法宣布決裂的事發生,稱之為「三進三出」並不為過。 自己大學畢業時,原本打算以後只對佛法以外的學問用心。退伍後,沒想到大學時代的摯友洪啟嵩創辦了「文殊佛教文化中心」。當時文殊草創之初,力邀我們這些舊友為他助陣。我在朋友們的激勵下,承擔了文殊「佛法概論」的課程。為了準備課程的講授,當時自己雖然是文化大學哲研所的學生,但幾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準備講義上面。這一段時間的投入,使自己對佛法的理解當然又深入了許多;但是在講課時也時時自問,自己對佛法只百分之八十的好感,而沒有百分之百的信解,如何能夠站在台上宣講佛法?何況來聽課的同學們都是期望在佛法中安身立命的呢?所以講完一期後,絕對不願再講。 此後由於自己年紀已大,不願再接受家中的資助,於是承藍吉富老師的好意,到他的出版社工讀。當時做的工作是「世界佛學名著譯叢」與「中華佛教百科全書」。這份工作使自己在佛學的眼界廣度方面頗有增進。然則自己心中對佛法無法全然信解的意念仍然存在,卻日日面對佛法、思索佛法,並日益增進與佛法相關的知識,乃至於整個思惟方式都漸成佛教式的,心中的苦悶日甚一日。曾對朋友說,別人是在佛法中解脫,我卻因生活壓力而在佛法中輪迴。痛哉斯言! 等到一九八六年初,交往多年的女友為我找到一份公職時,當時心中的歡喜真是無以名之,因為我知道我不必再為工作、為生活而讀佛典、思索佛法了;此後當可赤裸裸的面對生命。 然則馬上面臨到的是碩士論文的撰寫,由於幾年來一直都用心在佛教方面,其他範疇的東西都大大荒廢了,因此論文題目就不得不在佛教中找,於是就以「阿毗達摩俱舍論的諸法假實問題」為題,寫了碩士論文。論文的撰寫與《俱舍論》的研讀,當然使我對佛法的理解又進了一步。 碩士學位拿到了之後,自己多年研讀的佛學知識,成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東西。自己心中一直在掙扎著,花了這麼多年來研求的東西,怎捨得一旦丟棄呢?尤其是自信有足夠的聰明與能力,假以時日或許能在佛學研究的領域中做出一點成績,出人頭地的幻想是年輕人難免的吧!但是捫心自問,我這一生即使成為一個最傑出的佛教學者,自己會甘心嗎?答案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否定的。 在掙扎未定之時,自己就跑去央求聖嚴法師,讓他在報名截止之後允許我參加中華佛研所的入學考試。因此讀了一兩個月之後,一方面由於功課壓力太大(因我同時還要上班),一方面也是由於心中那股不甘心愈來愈強烈。過去是為了友誼、為了生活而鑽研佛學,雖有些身不由己,但總還說得過去;而今卻為了「可惜」、為了功成名就的幻想而繼續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無論怎樣說都太不應該了。於是我辦了退學,向一切促使我去學習佛法的外在動力告別。今生即使一無所成,也要做個真正的自己。 當時佛研所同班同學們問我為什麼不唸了,我說因為我不是佛教徒,我不願做佛教徒。可是就在這種自我解放的情境下,在斬斷過去的糾葛,獨自一個人面對蒼茫天地時,佛法的妙諦卻更親切深刻的湧現,佛所說的無常、苦、無我不但在理智上深深理解,在情意上也深深認同。不願做佛教徒的我,卻就在此時深深信受了佛所說的話。 幾個月之後,舊友洪啟嵩親口請求我到《福報》上班幫忙寫社論,以減輕他的負擔。與啟嵩多年的交情,他親口要求我幫他做事卻是第一次。經過一個星期的考慮終於答應了,於是開始我在佛教圈子裡的寫作。我因寫作得到了許多謬讚,其中心中最渴仰的印順導師的當面稱許,最令人歡喜踴躍,手舞足蹈。 此時在佛教報刊上時常可以看到李元松老師的言談和文章。李老師談佛法的精闢深入,在當今的佛教刊物上不啻空谷足音。而在友儕之中,也有許多是李老師的親炙弟子,對李老師總是讚譽有加。更難得的是,內子雖於佛法涉入較淺,但是從報刊與書本的閱讀中,也對李老師產生了隨學之意。於是今年五月間,我們一同去「佛教名品百貨公司」聽李老師演講(在此之前,內子很少和我一同參加佛教界的活動),這是第一次見到李老師。七月底,又與友人、內子以雜誌社訪問為名,造訪了李老師的家,這是第一次與李老師談話。在這次談話中,李老師特別允許我和內子可以參加在他家中舉行的共修會。兩個星期後,內子與我參加了共修會,目睹了同學們的精進和共修會的風格,而李老師剔透入理的言談,誠摯動人的態度,深深吸引著我。記得我那時曾向王靜蓉說:「李老師像是玉做的。」 與老師的接觸,使我有莫名的歡喜,也有莫名的感懷。學習佛法這麼多年了,不是沒有獲得什麼長進,只是覺得進步多麼困難,尤其是幾年以來一直覺得前面似乎沒有進境了,沒有什麼人、什麼東西值得學習,彷彿一切的真善美早就被找到了;但是心中又明明知道不是如此,此中的迷悶痛苦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自己年紀已近三十,相信自己的判斷力已經成熟,知道李老師必能對我有所啟發,於是請求李老師教導我,承老師不棄,現已和內子成為共修會的成員。 正式參加共修會一個多月以來,覺得自己恐怕是共修會中最懈怠的一人,但是心中真的是充滿了喜悅。雖然積習難改,共修會教的方法還很難運用得成熟,但是自己心中充滿了希望。因為自己知道即使迷悶仍在,但是相信迷悶必定打破,前面不再是沒有進境,而是確知自己該學的實在太多了。 (溫金柯,一九六○年生,政大哲學系畢業、文化大學哲研所碩士,任職中央廣播電台並主持現代禪雜誌社。) 急走過,莫停留 懺悔居士
真是樂啊!真是樂! (懺悔居士,一九五三年生,營造商。) 修行道上提燈引路人 劉毓珠
小學時代,每逢星期假日我總穿梭於不同教派的基督教會中,往往上午剛領過外國傳教士手中的卡片,下午可能跟著祖母到廟裡燒香拜佛。 整個中學時代,我接觸過摩門教,但是與天主教教會的關係更為密切。那幾年我赴教堂望彌撒,接受教會長期的英語輔導,寒暑假甚至流連於修女院中。那段時間我有個姑媽進入修道院,從此成了神職人員。 令人不得其解的是,在那種環境下,幾年間我始終不曾領洗,做個名符其實的天主教徒。 上了大學後,我涉獵了回教哲學,上過清真寺,也研讀了《可蘭經》,但是,卻也未曾入教。 或許機緣已至,一九八二年在因緣際會下,我得識上下五千年,縱橫十萬里,經論三大教,出入百家言的南懷瑾教授,從此初探佛門殿堂。 然而,就在我體認學佛乃大丈夫之事,慶幸自己初入佛門即得遇奇人名師,未幾,南師遠赴海外,至今猶未歸來。 這些年來,我除了研讀南老師的著作,訂閱佛教刊物,斷斷續續打坐以外,平日和寺廟道場並無來往。 想是慧命未絕,我與佛門因緣未了,今年四月在「菩提園」發現李元松先生將開「現代禪七」課程,當下即報了名。參加李老師的班,源於聽過他的幾套演講錄音帶,對他的「現代禪」觀點,在認同中存有幾分好奇。 老實說,首次見到李老師時,我先是驚訝於他的年輕,進而聽說這位充滿自信,首創「現代禪」名詞的三寶弟子,居然只有小學畢業,我禁不住讚歎:得天獨厚,不簡單! 再看他的講義,流暢的文筆,信手拈來,毫不費工夫地引經據典,其文字修養絕不在一般大學國文系畢業生之下,尤其他在字裡行間閃耀的,盡是智慧的鑽石;一位苦力業者竟擁有這等文化資產,莫非是累世資才的顯現。 上「現代禪七」期間,我同時利用工作之餘擔任卡內基訓練的助教,以受過卡內基訓練的畢業學長身分,比較李元松老師的「現代禪」和卡內基訓練,我發現它們同樣要求:最重要的莫過於將課堂上教的原則或善巧落實於生活。 如果說在卡內基是學如何做人,那麼李老師的「現代禪七」應該是直指人心,教你如何做個自在圓滿的現代人。 卡內基教會我讚美他人的重要,它培養我面對群眾的能力。 李元松老師的「現代禪」卻指引我如何反觀自照、向內求的工夫,毋寧說更富生機與生命。 以往親近南老師 時,他給我的印象是:「無道可說」;學禪者有他的資質條件,並非人人均能開悟。 李老師卻慈悲的強調:開悟並不難,只要得法,對他有信心,幾個月,幾天,甚至幾小時即能開悟。 過去南老師總諄諄善誘道:身心間的變化是相互影響的,因此他極重視打坐,並教七支坐法。他指出在修定開始的階段,以坐的姿態入門,再要求行、住、臥也能定,就比較容易多了。 這些年來,我在打坐上有過奇妙的感應,但是由於並非十分精進用功,因此從來不識禪定的滋味為何?也不曾奢望能開悟。 李老師對打坐的看法是:能坐三分鐘即坐三分鐘;如果你能在打坐中得樂,可以繼續坐下去,否則坐兩分鐘也可以;如果兩分鐘都坐不下去,那麼坐一分鐘吧! 他並不強調打坐的重要。 他重視的是泰山崩於前亦不起心動念的凜然氣勢,這也是定的工夫的表現。李老師指出禪定可以在炒菜、洗衣之間訓練、呈現。 與佛教界結緣多年,在此之前我從不知道修行的下手處何在,更不曾聽說學禪還有善巧七階,只知道為人得無愧於天地,老老實實做人。 菩提園「現代禪七」的課,前後我只上了五次;然而在問答式的教學方式中,我吸取了李老師的「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一瞬」的修行心得,在生活中去實驗、實踐。 結果,我驚異的發覺: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雜念竟如此龐雜,我以為只有在打坐時,周遭環境才引致妄念紛飛。原來不打坐時,開車、吃飯、看書……時,無意義的、片斷的意念竟也成筐成籮。 對治上述現象,李老師教我們:平日閒來不要亂發射腦波。因此,一旦我發現腦波又浮動時,乃立即斬斷它。 逐漸地,我開始領略了飢時吃飯,睏來睡覺的風光。 怪的是,這時我連打坐都愈坐愈安,愈來愈不想下座,同時其雜念迅速減低的程度,令我暗暗吃驚,這是我打坐多年,感覺進步最大的階段。 我知道這是日常奉行「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一瞬」,雜念來了即斬,專心一意做某件事的訓練,已經收到了功效。 我想自己已領略了獲取那張餐券的管道,就像開亮一盞燈,我已經找到了它的開關。 在此,我得再次謝謝指引我開燈的李元松老師,並感激這段學習因緣。 (劉毓珠 一九五○年生,文化大學戲劇系畢業,電視台記者。) 醉後方知酒濃 禪醉居士
(禪醉居士,一九五二年生,經商。) 人生難逢是知音 劉松倜
上了這堂課,最大的收穫倒不是在法義上的體會受用,而是激起了我研究佛學的興趣。彼時好友吳建宗自軍中休假歸來,交談後,彼此心中都有著一份相同的感慨──一貫道在法義論究上有其不足之處,宗教色彩過於濃厚,淹沒了理性的思惟判斷,有其修正創新的必要,如此方能達到理事兼備的地步。從此以後,與幾位道友開始閱讀《妙雲集》、中觀哲學及唯識方面的一些經典,這代表了我們對一貫道的一片心意及期許。 與李元松第二次碰面,是在聽了他的演講後數月,和幾位友人至其家中拜訪,對於他的性情有了進一步的認識,這「外表冷漠,不易親近」的評語,也作了大幅的修正。在往後的歲月裡,因為我們研討「中觀哲學」與李兄的志趣相投,曾多次承蒙他的指導。李兄熱誠坦白、知無不言,思辯清晰縝密、有條不紊;談論問題時,針針見血,屢有創見,若非平時揀擇真理、反覆論證、躬身實踐,焉能至此?令我驚訝,望塵莫及。在此更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回李兄拿出他的「修學日記」,隨興唸了幾篇與大夥分享,字裡行間,字字真情,句句發自內心的體會,李兄自己熱淚盈眶,在座無不動容,道出了在修行道上,他是如何自我肯定、再否定、再超越的艱辛路程。想想這與我研讀佛學,拓展知識領域的心態是完全不同的,由此我發現了李兄一項生命的特質──道心堅定,勇往直前,極端理性,修行科學化,不斷嘗試發現,亦不斷的揚棄。真可說是一位修行科學家,否則如何能於佛法大海,八萬四千法門中,自尋安心之道呢?唉! 現在的李兄和七年前不一樣了,除了爆破無明、親見實相、解脫自在外,還多了兩個黑眼圈;具大悲心,心力交瘁故。所以我衷心的希望李兄能珍重身體,雖然說法爾如是、隨順因緣沒有辦法,但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不是嗎!李兄!珍重吧! 附(一) 我與宗教的第一類接觸,應拜一貫道之賜,於民國六十八年在親朋好友的大力推薦下進入的,學了不少做人處世的道理。而對佛學產生興趣則在民國七十一年退伍之後,彼時有感於道場中對佛經的探討常侷限於《金剛經》、《心經》、《六祖壇經》……幾本(最近如何不得知),略嫌不足。於是與幾位友人相約開始研讀《妙雲集》、唯識思想、中觀哲學及一些經論,中觀哲學則列為討論的重點,這應是受印順導師《妙雲集》思想的影響。在這三、四年間,認識了一些志趣相投的法師及朋友,李兄元松也是在這時期由認識而相知的。但幾年下來,常反問自己,如此研讀經論何時了期?與修行有何交涉?應如何修行?如果無法將佛學應用於日常生活,學這些又有何用?問題到底出在哪裡?似乎茫然而毫無頭緒。至此已感覺到哲學思辯的東西,對於解決人類內心深處的無明、不安有其極限性。基於上述的困惑,再加上工作的關係,漸漸地對佛學也就越來越冷淡了,一擱就是兩年多。 民國七十七年夏天,工作大抵穩定了,獨處時偶爾想起以前對佛學、修行是那麼強烈而執著,再看看今日的我,唉!到底我應把我的人生目標定位於何處?內心的矛盾、不安,不可言喻。某天,突然想起李兄,因為他一直都是相當精進的,很想知道他的狀況,並傾吐心中的鬱悶;一見面方知李兄已爆破無明、現觀無生、親睹本來面目,真是可喜可賀!在李兄循循善誘下,糾正了我許多學佛的觀念、思想的理趣及修行的要門,往後的一年裡,自然是「依教奉行」了。 今年八月二十五日,在李兄家進行獨參,李兄要我收攝心神,靜坐一下,然後仔細傾聽。他說:「一切諸法本自涅槃,因眾生虛妄分別故,於如如之境有所增添、有所見,這就是無明。……」並以教鞭在桌上寫了一個「佛」字,問我說:「這是什麼?」我說:「是一個佛字。」李兄一鞭揮下說:「對了!這就是無明!這就是無明!其實,明無明即是明!」我頓然呼了一口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兩人不禁相對哈哈大笑。這便是我在李兄引導下,頓破三關、親睹本來面 目的經過;從此內心的矛盾、疑惑、分別自性見永斷無餘,自知自作證。現在又想起了以前的種種,卻有不同的心情,不禁令人莞爾。(原載於《創見雜誌》第一期) 附(二) 師恩巍巍如須彌 一九八九年八月六日 (劉松倜,一九五八年生,輔仁大學物理系畢,曾任電腦程式設計師、東方出版社副總經理。) 有人說禪──為我敬愛的老師而寫 陳相續
有人說 嘿嘿,千古傳奇又有 哎,誰敢講禪 那人 如日 他說禪 他說禪 他說禪 禪可以 禪可以 若有人在城市 如日 幹,幾千年前的 我且說禪 信不信 如日 嘿嘿 (陳相續,一九五九年生,出版業。) 就是這個 禪 峻
接觸佛教,是在六十四年派到台南的當年秋天。隔年一月,依真言宗光明王寺悟光上師修習東密。一年後,離開東密道場,開始與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輕人在台南府前路德化堂組織假日講經法會,邀請成大教授講經,並不定期邀請法師做大型演講,記得星雲法師、聖嚴法師等都來演講過。我和太太也是在那個時期裡認識、結婚的。 六十九年底退伍後,舉家遷回台北,從事了三、四年的外務員工作,除了偶爾看看佛學書籍外,與佛教界已沒有來往,而過去團體裡的朋友們也逐漸各散西東,少有聯繫了。 在台北的時候,一次與朋友逛街,朋友欲購燭台,我問他要做什麼?答曰:供財神。當時靈機一動,自謂:若欲供養尋常之財神,不如供養我的密教天部財神來得神驗!自此激起供養財神的念頭,也因此找到了光明王寺中和道場。一個多月以後,悟光上師來台北,我便向上師求天部財神法,上師不允,謂:真學佛之人,應自求人格之提昇,要修天部法,不如修菩薩法,菩薩法中的如意輪觀音能圓滿眾生之所願。 我初為求財心切,每日下班後,必修一座如意輪法,這樣子進行了百餘座。但是到後來,求財的意志很快就消退了,求悟道的心念卻與日增強。於是在徵得上師同意之後,開始修習密教四度加行(十八道、金剛界、胎藏界、護摩)。自此辭去工作,住進寺裡,每日沈浸在宗教的世界裡,終日與師兄弟修行、論法、查資料,這樣子過了九個月,方才修畢。之後,接受了密教阿闍梨階位灌頂。灌頂之後自忖:一切苦終於都過去了,人生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如今已完成了。可惜這樣的想法,維持不久。 之後幾年,對道場的熱情參與,逐漸在是非爭執中褪色,當年修法、灌頂時的意氣風發,也逐漸在工作的不得意中變得不那麼自信。不到兩年裡,換了四次工作,苦悶與失眠伴之而來,脾氣變得暴躁,過去學的佛法至此受到嚴重的考驗,我又開始懷疑過去所學的佛法到底有什麼價值?無論我過去最顛峰期領悟到了什麼玄妙的思想理趣,到此一點也使不上力,一點也不能解決正在煩的這些事情。自此,我才開始將眼光落到現實生活上,才知道原來苦還是得在現實裡去調解,才知道原來我還是沒有領悟到即身成佛的旨意。 此後,我又離開了道場兩年,白天在工作裡,反省咀嚼過去所學的佛法理趣,與做人處世的方法;晚上,看書,嘗試各式各樣的修行方法。因為過去已有些基礎,所以摸索起來不會沈浸很久,一個方法能不能用,幾天內就會知道,不好馬上再次試新的,按圖索驥,盲修瞎煉。那個時期主要在對治「心」的問題。這樣子慢慢的,也摸索出一條暫時適合自己的修行方式,心境漸漸穩定成熟起來,而頭髮也白了上百根。 這個時候,剛好是去年底(七十七年),李元松學長的《與現代人論現代禪》這本書也出版了。有位師兄送了我一本,我看不到一半,驚歎:啊!原來我摸索了這麼久的這些心得,人家不但談到了,而且更詳細,而且他是一個已經走通這條路的人。與李學長早已認識五年了,自此才常與李學長親近。 此時,我也應光明王寺本山住持徽定法師之邀,回到台北道場主持讀書會。記得是讀書會進行了三個月之後,碰到過年,年初六到李學長家拜年,去的人有六、七位。當時我在客廳看錄影帶一邊看,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人閒聊,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啟發疑情;人之所以生起一念,原來是因為心有不安,「無明」這個不安的源底、面貌到底是怎麼樣的情形?從這一天開始,這個疑情就緊緊地纏繞在身上,愈參愈痛苦,解也解不開,放也放不下。幾次向李學長請教答案,他總回答過一陣子再說。這樣子過了一個月零四天,第五天時,因前一晚與人激辯,情緒很不平靜,所以一早去找李學長聊天,看看心情會不會好一點。聊著聊著,李學長叫我平心靜氣,打坐一會兒,然後順手拿起一個打火機說:「就是這個!」當下一時萬念粉碎,久久說不出話來。從此才知道原來人的鼻孔是向下的,飯是用嘴巴吃的。十幾年來的一場混仗,總算打完了……。 (禪駿,一九五五年生,台北市人,經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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