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經隨筆四則
《中阿含經》〈教化病經〉,給孤獨長者回憶初見佛陀時,佛陀為他說法的情形:
這一段經文生動的描述了佛陀說法的次第:首先是令生信心,其次是為說「端正法」,最後說「正法要」。信心成就,才能進一步為他說法,否則言者諄諄,聽者藐藐,對說者、聞者都是無益的浪費,所以佛陀對初次相見的給孤獨長者說法,先「勸發渴仰,成就歡喜」,乃是十分善巧的。既已成就信心,便為說「端正法」。經中說端正法的內容是「施、戒、生天法」,簡單的說,就是印度當時的一般道德規範,那是屬於善根方面的培養。一個人若能在善根方面相當具足,才是堪受正法的堅固法器。佛陀在肯定這一點之後,才為給孤獨長者進一步指導解脫道的心要。 給孤獨長者是第一次見佛陀就證入果位的,但是從這一段經文來看,佛陀也不是草草為人宣說解脫心要的,也要觀察根器,肯定他具足信心與戒行,方才宣說正法。這與後代所說的「信戒無基,不可聞空」「為非器眾生說甚深法是菩薩謬」的精神是相互呼應的。 說法心態 《雜阿含經》〈月喻經〉(第一一三六經):
佛陀在這裡勸勉弟子的是,應有正確的說法心態。能為人說法的比丘,應是稍有體驗而具足多分覺他方便者,但他或許仍難免會有把不定的時候,否則世尊就不必說此經了。而對於一個說法者而言,究竟是為了獲得人們崇仰尊敬時的快感,還是出於一片惜法、愛法、敬法的心情,以慈心、悲心、哀愍心為眾生說,此中的分判相當微細,甚至可以說,在表現上可能是極其相似的;然則對於一個說法者自身來說,事實上是稍一反省就能自知的,或能自欺於一時,如何欺人呢?又,佛陀說此經,正說明了在人們崇仰的眼光中,弘法者若非道心堅強的佛祖剛骨,樂覆藏、樂擁有的貪結並不容易斷除,甚至會因此滋生繁衍,終至退失本心,表現出與貪瞋凡夫無有差別的愚行,如此則真是佛門的不幸。 佛所不化 《雜阿含經》(第九○九經),佛陀與調馬聚落主的談話。
佛陀是創覺者,度化眾生無數,覺他方便具足,但是佛陀仍然說:自己有無法調伏的眾生。由此可見,佛法的學習乃是以自己為主因的,若自己沒有追求佛法的動力,即使遇到佛陀這樣,能夠柔軟剛強、殺活自在的善知識,仍然無法被佛陀所調御。讀這段經文,覺得佛陀似乎也有狠下心的一面;但是,對於一個沒有真正求法動機的人來說,不復與語、不復教授、不復教誡,對那人來說,也沒有什麼真正的損失。孔子不是也說嗎?「不可與之言而與之言,謂失言。」 師 恩 《雜阿含經》(第五○二經),大目犍連尊者回憶說:
佛法的修習,若有善知識的指導,真可以免去許多歧途。大目犍連尊者既已經知道,「不念一切相」是解脫的心要,但是在修習中,仍然幾度「取相心生」而不自知。而此時善知識的隨時糾正,就是學者省卻許多無益的摸索,便能正確掌握心要,得不退轉的最佳指引。所以大目犍連尊者接著說:
大目犍連尊者這一段話,說出他對佛陀之師恩的深切體認。作為弟子的人,「少方便」「不勤方便」就能得到老師精勤修習、長期摸索而得到的「禪、解脫、三昧、正受」,於佛法得自在。如此怎能沒有「我為佛之子,從佛口生,從法化生,得佛法分」的感念之心呢?何況這個老師如此疼愛這個弟子,「於一日中,三至我所,三教授我,以大人處,建立於我」呢? (本文原發表於《現代禪月刊》第7期 1990年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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