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新宗派


  近日佛教界部份人士展開了一陣討論「現代禪」的舉動,質疑者無論是從教義的層次或僧俗關係等層次來談,當然都有助於佛教內部理性論道之風氣的形成,是吾人樂於見到的。然則筆者根據多時的觀察與感觸,願意提出一個更根本性的問題來討論,因為我認為許多的質疑者,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意底牢結」存在,那就是「如何看待新宗派」的問題。

  台灣佛教界中存在者許許多多不同的教義認知、不同的行為規範,但也都能長時相安無事,否則至少也能隱忍不發,但為什麼有些人對「現代禪」的講法與作法特別不能忍受呢?我想這或許與「現代禪」提出了「佛教現代禪菩薩僧團」這樣的名稱,以一個新宗派的名義與面貌出現的緣故有關。

  長久以來,台灣佛教界多少有崇古的心理習慣,以新宗派的面貌出現無疑是有些冒犯忌諱的味道,但是我們應該要知道,今天人們所尊崇信仰的佛教本身,以及那些舊宗派們,在他們產生之初,也是以新的宗派之面目出現的;尊敬古人的創新,卻疑斥今人的同樣行為,不是十分不理性嗎?

  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悟道,到鹿野苑初轉法輪,成立最初的僧團,這件事相對於既有的婆羅門教和外道出家沙門教團來說,當然也是不折不扣新宗派。小乘佛教繁複的部派分裂,多多少少也有新宗派成立的意味在其中;而大乘佛教的出現,乃至大乘中觀派、瑜伽行派、密教的出現,也應該是新宗派興起的運動。在西藏、中國、日本等地,也仍然有新宗派的產生,至今仍為人們所信仰推崇。

  當然,在新宗派產生的當時,它除了受到人們的皈信之外,它也有時會受到舊有勢力排斥與打擊。釋迦牟尼佛自身都不能免於外道各種大大小小的批評和攻擊,而上座部對於大眾部領導者大天的誣蔑、大乘佛教起初被斥為「非佛說」,都是人們所熟知的。而在中國,初傳禪宗的達摩與慧可遭遇都不好;曇琳說達摩初至中國,「亡心之士,莫不歸信;存見之流,乃生譏謗」,乃至於有達摩被人下毒致死的傳說,而慧可也有受人毒害、佯狂、被誣告乃至被官府所殺的記載。而唐代的三階教,也有屢遭打擊,又被政治勢力屢禁不絕,但終於全盤根除的事。因此從歷史的經驗來看,新宗派的興起,它遭受打擊似乎是自然會發生的事,相信這些當事人也都有這種自覺與準備才是。

  其實,時代不斷的推移,新宗派不斷的出現乃是自然的事。今天佛教徒們所信所行的,早已被宗派將釋迦佛最初的制定幾番更動了;而即使是釋迦佛的制定,從某種意義來說,也只是二千五百年前印度的一個新教派而已。從釋迦佛開始,遠離自性見的解脫者都清楚的認識到:一個人無法掌握到全部的真理,一切言說都是相對的對治法。因此對於異說,也都願意抱著尊重的態度來看待。如同釋迦佛說的:「一個宣揚真理的人,只要宣揚他所認知的就好了,不要否定他人,說唯有此是,餘者皆非。」佛教是慈悲與智慧的宗教,對於教內新宗派的產生,不是也應該抱著理性一點的態度來面對嗎?

(本文原發表於《醒世報》1990年)


義學與修證並重,方能為中國佛教注
入活水源頭,延續漢傳佛教之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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